明崇祯十四年,1641年。
钜子陈九暮站在洛阳城头,望着漫山遍野、十数万的伥鬼,遮天蔽日,从四面八方乌泱泱扑来,即将把洛阳淹没,不由得回想起了他刚到大明的第一天。
那一天,他还只是一个破落军屯里,骨瘦如柴的小屯丁。
那一天,他还想着有机会回家。
而这一刻,他却只有拔出手中长剑,高声喊道:“杀敌!”
还未陷落的洛阳城头,墨家最后的三百子弟,一起高呼:“兼爱非攻,血色大明!”
那一日,万剑齐出。
墨家生屠十万伥鬼,保住河洛要塞,威震天下。
是谓“新世界,第一日”
也!
这一日,距离“佛陀睁眼,万物寂灭”
的末日谶言……
只剩下231天!
……
三年前。
黔东南,龙里军屯。
陈九暮睁开眼睛,看着木架泥坯、布满蛛网的房顶,脑子嗡嗡嗡的,感觉脑袋好像被人用大锤恶狠狠地砸过一样。
疼得厉害!
眼皮子还止不住地神经质抽动着。
没等他生锈一般的脑子转动,旁边伸出一只冷凉小手来,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个稚嫩的声音,欣喜地喊:“大哥,你醒了……”
大哥?
陈九暮不明就里,艰难抬起头来,瞧见一个脏兮兮、头蓬乱的小脑袋,那明亮的眼睛打量了一下自己之后,欢喜地冲外喊道:“二哥,二哥,快端粥过来,大哥醒了……”
一个十二三岁、破衣烂衫的少年,端了个粗陶碗过来,放到了床头。
陈九暮用手撑着,艰难地爬了起来,瞧见面前这碗清澈得没有几粒米的“粥”
,脑子还是有些懵。
而那少年,将碗递到陈九暮面前:“哥、喝粥……”
他一边说,一边抿嘴。
喉结蠕动,似乎在吞咽口水。
旁边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也是直勾勾地看着碗里那冒着热气的汤水。
陈九暮不明就里,但饥肠辘辘的肚子,却让他拒绝不了。
他接过了碗,将那一碗稀薄的粥水,一口气喝进了肚子里去。
胃袋温暖,生锈的脑子也终于开始了思索。
陈九暮问:“这……是哪?”
他一脸的迷惑与茫然,小女孩眼巴巴地瞧着陈九暮手里那粗瓷碗里剩余的浅浅粥底,舔着嘴唇说道:“这是家里啊,哥——你之前在屯墙干活,不小心掉到坑下,被石头扎到胸口,是狗子哥把你送回来的……你忘记了吗?”
屯墙、掉坑里、狗子哥……
小女孩的只言片语,在陈九暮的脑子里仿佛起了化学作用。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右胸口的伤处,有粗布条包裹着,血迹晕染。
伴随着心跳,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