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个小时,坐在甜品店里摸鱼摸得飞起的五条悟就接到了辅助监督的电话。
手机那边响起的男声语气紧张、吐字颇快,显然是什么地方又出现了麻烦的咒灵。
身周因为糖分的抚慰而显得散漫放松的气息蓦地一敛,尽管依旧是与严肃相去甚远的随意样子,但对这个人来说,已经算是相当正经的工作状态了。
伏黑惠已经会意地站起身来,朝着店门口走去。
从栉名琥珀的位置抬眼望去,可以看到朝着店门口急驶来的黑色轿车,开车的中年男性戴着黑框眼镜,有一张饱经生活摧残的面孔,看起来沧桑极了。
下意识攥紧了怀中咒骸淡紫色斗篷的边缘,栉名琥珀仰起脸来,注视着对面原本懒洋洋深陷在座位之中的五条悟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对方没有出任何邀请,他也就安静地坐在原地,准备事不关己地目送青年离去,连一句告别都欠奉。
倒是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伏黑惠在离开之前犹疑着停下脚步,朝着一动不动的栉名琥珀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既然是五条老师的搭档您不一同前去吗
其中传达的大概是这样的信息。
抢先一步t到的五条悟拍了拍学生的肩膀。然后朝着回以茫然表情的栉名琥珀挑唇一笑,示意后者不用在意。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问。这个”
青年微微拉下眼罩的边缘,露出的苍色瞳眸之中宛若倒映着向远处无限延展的天际线,浅色睫毛忽闪忽闪,冲着这边暗示意味十足地眨了眨眼。
“适应得怎么样了”
是说六眼吧。
栉名琥珀轻轻颔,如实相告“还好。”
“啊,那我就放心了。”
五条悟轻轻笑了笑,松开手让眼罩回到原位。
“虽然还有很多想和琥珀酱说的话,但是场合不对,时间似乎也不够了,真遗憾那么下次吧”
在转过身去之前,他冲着栉名琥珀摆了摆手,以示告别。
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教导你咒力的运用,为什么要坚持将你拉进咒术师的世界之中
眼下的回答是,为了取得圣杯战争的胜利,这是你的愿望。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总有一天、总有一天那个隐藏在层层迷雾深处的真相会露出形迹,给予确切的答案。
自始至终,我内心深处渺茫的寄望、孤注一掷所做出的全部努力。
无非是希望在那一刻到来的时候,能够为了你的一切得以存续、在天平这一侧尽力多添上些砝码罢了。
然而这些,全部都是无法诉诸于口的心之语。
他朝着店门口的轿车大步走去。能够感受到少年因为模糊察觉了什么,自始至终一直停留在自己背后、如有实质一般带着温度和重量的视线。
但正如五条悟先前所说,场合不对、时间不对。
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前,若是将只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往事贸然告知他人知晓,时间线一旦被改变,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下次。希望能有下一次,无论在多久以后能够毫无顾忌地笑着告诉你吧。
我所做的一切,以及这么做的理由。
在登上轿车、雷克萨斯吐出烟尘扬长而去之前,他终究没有回头。
五条悟离开之后,没有理由继续停留的栉名琥珀带着妹妹安娜和两名从者,启程返回了吠舞罗。
少年较之平时更为安静。
神情或许称不上低落,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在御主身边照顾了许久,对少年的一言一行都更加敏感。总是习惯于扮演男妈妈角色的齐格飞终于忍不住出声问,言行之间,对某个不靠谱的人民教师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抵触情绪。
“因为兼任那孩子的老师一事吗如果您实在不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出面帮您转告那位咒术师,总有转圜的余地。”
栉名琥珀轻轻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和这件事无关。虽然一开始不感兴趣,但是我毕竟已经答应五条悟了就此揭过吧。”
“抱歉,没办法帮您分忧。”
从者的眸色介于青与蓝之间,宛若日出第一缕晨曦所照耀着的林间浅湖,显得柔和而又亮丽。
被这样一双眼眸满怀坦然的歉意所注视着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尽管嘴上经常抱怨齐格飞不听指挥、爱自做主张、总是管东管西,但归根结底,除去绝大部分时间没有实体的库丘林,他是在栉名琥珀身边陪伴了最久、给予了最多且最细致的照顾的人。
契约是胜过一切言语的最为可靠的承诺,意味着从者绝不会背叛。
与其说两名成者是栉名琥珀最为信任的人,不如说,他们是栉名琥珀的一部分。
所以不必有任何和旁人相处的顾忌。
所以无论怎样暴露自己最为不堪的一面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