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明星稀,簡然心思沉重飄到別院,最近幾天整個莊園他也轉熟悉了,遠遠瞧見假山水池後面的房門開著,明亮燈光雜糅著水銀般的月色,灑滿半個院落。
臨到跟前,簡然落到地面,磨磨蹭蹭邁上台階,往屋裡走。
白彥在簡然進入院門口的時候就注意到,此刻抬起臉,看見小鬼披著清幽月光,自帶濾鏡,像無意闖入煙火人家的荒野精靈。
祝銘正喝著茶隨意閒聊,發現老大視線移向別處,疑惑轉頭跟著去看,微風穿過院落,月色靜好,什麼事物都沒有啊?
祝銘眼睛瞪圓:「簡然少爺來了?」
白彥「嗯」了聲,又對剛進門的水鬼道,「過來。」待簡然走近,指了自己身邊的一把單人天鵝椅讓坐下。
簡然忐忑不安坐好,特別擔心白彥開口直奔主題,說就在這裡吧,你過來吸。
然而白彥瞧他一眼,轉向大個保鏢詢問:「能看見他嗎。」
祝銘雖然體質特殊,玄學方面知識也精通不少,此刻卻看著毫無任何變化的椅子,搖頭道:「看不見,也感知不到。」
「嗯。」白彥沒說什麼。
小鬼特別,除了自己,誰都看不見,這個「三人」會議就有點不方便。白彥略作思索,讓祝銘取畫符工具來,起身挑取一隻細豪,蘸取硃砂,懸停在一張黃紙上方,手腕一轉,行雲流水畫出一張「顯形符」。
「先臨時用,回頭再想其他辦法。」白彥道,用手捻起符籙,貼在簡然的左側肩頭。
冰涼的指尖觸碰到鎖骨,涼意便一直留了下來。
簡然低頭去瞧貼在左肩的符紙,除了那一絲絲撩人寒氣,沒有其他感覺,是張溫和的符咒。
少年的形體漸漸顯露出來,祝銘也終於第一次看清了簡家少爺的模樣。
同他在網上調查到的一樣,少年清瘦雋美,黑髮白膚小臉,處處透露著獨屬於19歲的珍貴特點,依稀可見成熟男性模樣,同時依然散發出純真無邪的男孩氣質,如一棵剛長成的年柏。
五官卻比照片上還要精緻,眉眼如雪清澈純潔,鼻尖微翹,唇似榴火,就連黑色的短髮都柔軟蓬鬆泛著柔和的光彩。祝銘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男生。
心下感嘆,怪不得老大對這小鬼格外特別。
這俊俏模樣,哪兒像鬼,說是神靈都不過分。
「你好你好,我叫祝銘!」壯碩的保鏢兼助理先生忙不迭伸出右手,言語充滿客氣。
「你好,幸會,我叫簡然。」簡然禮貌握手回復,同當時和白彥說的一字不差。
白彥瞅著祝銘粗黑大手和滿臉堆笑,就覺得這傢伙吃錯藥了?對一隻小鬼如此熱情。
不悅道:「行了,聊正事。」
祝銘渾然不覺應和道:「對,正事!」
簡然心裡異常扭捏緊張,鬼吸人這事不尋常,白彥這是要讓大塊頭當見證人?
被第三人見證,結下契約,之後再唆使他從事違法犯罪活動,他就無法反抗了!
卻聽白彥問:「知道你為什麼會變成鬼嗎。」
簡然一愣,下意識就答:「因為我……死了?」
旁邊祝銘忍俊不禁,好可愛啊。
白彥輕飄飄睨保鏢一眼,向簡然解釋道:「人死後魂魄離體七天,就會被陰差帶到地府,投胎重生。少數一些被遺漏,在人世間繼續遊蕩,漸漸迷失自我,就會變成孤魂野鬼,還有怨氣深重的會化作厲鬼,以及作惡多端的成為惡鬼。」
簡然不懂這些,聽了很是奇:「哦哦,那我是被淹死的,所以是水鬼。」
「嗯。」白彥道,「孤魂野鬼意識薄弱,最終會消散於天地間,並不算真的鬼。能成為鬼,要麼是被困住,無法投胎,要麼是主動變成鬼,想要復仇或者繼續作惡。」
簡然不敢正眼看白彥,心虛得很。
白彥並未戳穿簡然做過的小把戲,繼續道:「你變成鬼,是因為被人困住了。」
簡然始終繃著的小臉突然發僵。
雖然沒有太大變化,但還是讓白彥心下一沉。
就像是拿一把尖銳的匕生生劃開殘酷的真相,小鬼。。。。。。能承受嗎?
簡家有問題,白彥從未想過隱瞞小鬼,受害者理應擁有知情權,但是……
白彥看著簡然,突然有些拿不準主意。
「……你的父母很信風水,你知道嗎?」白彥反覆醞釀,最終還是決定直接說出來。
「……知道。」
白彥張張嘴,又閉上。
他突然產生一種衝動,將小鬼徹徹底底包裹起來,什麼也不告訴,什麼也不要讓他知道。
「據祝銘這兩日查到情況,你的父母,也就是簡建文和許熙月,於半年前開始頻繁接觸一名叫俞傑的天師。這個天師受重金委託,幫助你的父母建造五鬼運財局,將你的靈魂禁錮在神龕里,不得離開,不得生。」
白彥詳細解釋了五鬼運財局,以及簡然作為關鍵的第五鬼,為簡家源源不斷汲取財富的事。
簡然默默聽完,突然,煞白的小臉汩汩流出兩行血淚。
鮮紅淚水在燈光照耀下,刺眼醒目,觸目驚心。
「誒誒?你別哭呀!」大塊頭祝銘嚇得跳起來,慌忙去找紙抽。
白彥看在眼裡,就覺自己心臟被一隻無形的鐵鉗捏住、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