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裂口向下的方向,已经见任何不着香烛的影子,不过这直上直下的台阶,并没有任何弯路岔路,我数到第四十九层,眼前就出现了一黑漆漆的大门,门的形状像是一口棺材盖子,我先扣了三下,又扣了四下,门就自动打开了,我听师傅说起过,此门是棺门,也叫生死门,过了此门,才算是到了冥府真正的办事处。
生死门被打开之后,一道光束刺向我的眼睛,眼前的场景再次生切换,我的正前方浮出一座独木桥,桥下的水并不湍急,却冒着五颜六色的泡泡,我试着把身边的石头丢下去,却现连个沉底的响声都没有,我试图靠近独木桥,却看见桥边上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忘川”
二字。
常言道:奈何桥,路遥迢,一步三里任逍遥;忘川河,千年舍,人面不识徒奈何。
我想象中的忘川是浩瀚无边的幽静绿色,河边大概还要有个摆渡人,才能到对岸,没想到,尽然是这样,我正在犹豫是否要直接过去,却在踏出了一步之后被原地弹了回来,结果我还没来得及站稳,脚下忽然一滑,不小心哧溜了一下,沿着河岸踩了隔空,挂在了桥边的石壁上。
我抬眼一瞥,不经意的看见奈何桥的栏杆上,布满了许多铜制的蛇,那些蛇吵扰在栏杆的铁索上,喷出墨绿色的毒汁,卷着路过魂魄的腿脚,直到完整的吞入口中。
奈何桥下还有两层,最底下的那层,站着一只浑身脓疮的三头犬,它张开血盆大口撕咬着来往的魂魄,那些魂魄早就没了正形,他们出哀嚎,有的投身冒着五颜六色泡泡的忘川,身上的腐烂的皮肤化作血水,只剩下一副副空骨架漂浮在水面;有的拼命奔跑着穿过底层的奈何桥,奔向看起来安全的对岸。
“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西游记里面说的居然是真的。”
我蹬了蹬腿,准备翻身上去,无意间又瞥见奈何桥的中间层,冉冉升起了一座敞着门的明清建筑。
建筑的屋檐上雕着二十四节气繁花,墙壁里嵌着五花八门的砖画,砖画上的内容看起来很像在描述一种特定的仪式,画面上人物以虚线状态出现在一个盒子一样的祭坛前,旁边站着三个带着斗篷的祭司,他们从虚线人的头顶扎下一个奇怪的东西,虚线变成了实线,最后倒在盒子里,盒子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封死,一堆骸骨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四肢残破不全的紧靠在边上,渐渐与盒子融合在一起,祭司在完成仪式之后叠靠在一起合为一体,画面虽然只有黑红两种颜色,但却鲜明严整……
我正在啧啧感叹,冥府造物主品味独特的时候,明清建筑的门被一阵阴风撞开,里面站着一群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他们抬着头面无表情看向上方,肢体不协调却又整齐的晃悠着身子,规规矩矩的在大堂里绕成一个圆,乍一眼看,和雕花砖画上的仪式有种无缝对接的画面感。
“这?这是干什么用的?之前师傅怎么也没有交代过啊?”
我的脑海里蹦出了好几个问号,干脆试探性的丢出一只纸鹤,想要看得再细致些。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桥面刮起了一阵阴风,一团黑雾迎面而来,卷着我翻身旋到桥上层,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就见着一名被帽檐压住了半张脸的军阀服饰男子,带着肃杀之气从桥对岸走来,男子的闪现度极快,不消一会就从那一头到了这一头,他大手一挥藏匿起那座明清建筑,又把脸凑向我,几乎贴着我的眉眼注视了许久,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表情,时哭时笑,极其怪异。
我企图转身,却现已经动弹不得,我试着开口说话,没想到嗓子在颤动了两下之后,居然又能出声音来,我赶紧清了清嗓子道“我是法师,来找阴鬼使,堵我爸的黄泉路。”
“法师,女法师,呵呵,你胆可真肥啊,竟敢独自来冥府,而且还……四柱全阴……很是少见。“军阀服饰的男子嗅了嗅文淇身上的味道,转到我的身后,摘下帽子,继续问道”
说说看吧,你,师承何人?”
“承六壬先师,奉灵宝天尊,堵黄泉路使的七星续命灯。”
我在胸前结了个六壬仙师的拜山手印,转身自报家门,抬眼的时候,现这名身着军阀服饰的男子,五官立体精致,轮廓分明,有点类似混血的模样。
“呵,原来是同门。”
军阀服饰的男子收起刚才时哭时笑模样,眼角下垂做出一副苦恼的表情,再次闪到我身后说道“我就是阴鬼使,你的七星灯,我收到了,要续命半年,倒不是问题,只不过如今十殿阎罗们又出了新规,你还得回去自证你们的关系才是。”
“怎么自证?”
我皱起眉头,在阳间可以验dna,在冥府难道也可以么?
阴鬼使摸了摸手上的帽檐,俯身凑在我的耳边说道“点香烛,烧两尊带八字的纸片人,以你二人血画引路符,即可。”
对于这种总喜欢站在别人身后的人,我十分反感,我侧过头避开阴鬼使的脸庞,警惕的问道“就这么简单?难道我不需要做些什么吗?来交换?”
我清晰的记得,师傅当年堵师娘钟莉黄泉路出来的时候,是吐了一口老血的,什么同门,都是打马虎眼的大瞎话,阴鬼使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答应条件,放我离开。
“哦哈哈哈,哦哈哈哈哈,是个懂规矩的小法师。”
阴鬼使怪异的声音,配合着他变化的情绪,让人分不清他的善恶。
“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
我听见风中隐约传来黑白无常的脚步声,算算时间,化水符的效用差不多到了极限,再不走,黑白无常杀过来,一切可就来不及了,我不能再这么无止境的和阴鬼使耗下去了。
阴鬼使双耳微动,似乎也现了黑白无常正在逐渐逼近,他猛的向后一撤,闪过独木桥,跃向忘川彼岸,脸上的表情再次反转,化作黑雾消失在奈何桥的另一头,空气中传来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的对我说道”
小法师,看来你刚才是得罪了黑白无常啊,那咱们的事,就以后再说吧,至于你今天能不能回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阴鬼使,你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