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凌霜抱怨道:“蛮不讲理、喜怒无常!”
“姐姐,我就说吧,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她亦替她忧愁。“他竟让我下令,禁止宫宴。这我如何禁?”
她叹气:“还有缩减开支,这可如何是好?”
“姐姐不如,回了皇上再回女官司吧。”
凌霜说道。“这,恐怕做不到。”
她又叹气:“如今,我只能去和皇上提及此事,看他态度如何。”
“是啊,姐姐,皇上通情达理、温和慈爱,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人。”
凌霜安慰她道。
她犹豫着,向李璟说明来意。他听得笑容满面,简直如春风化雨般温柔。“皇上,您看……”
她为难道。“哦,思雪啊,”
他笑道:“弘冀善待属下,本是好事。就按他说的办,节约内廷开支。用以抚恤伤亡将士。”
“这……”
她只得说:“下官,遵旨。”
您这,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啊。她心想。节约开支,怎么节约?难道真跟着他,吃糠咽菜不成?她头疼不已。这父子俩,真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绝了。
她无奈只得命令下去,所有宫宴用度必经燕王审批。且日常膳食开支减半。此令一出,合宫哗然。他不置可否,她惴惴不安。女官们议论纷纷,皇子们怨声载道。
她一时成为众矢之的,只有凌霜始终同情她。因仲秋已过,年前再无佳节。其他宫宴,他一律不批。平日里吃的,也都是素的不成样子。
李璟实在受不了,索性带着弟弟景遂去了杭州行宫。这下好了,宫里成了他的天下,他还不得作出花来?她腹诽道。
他每日上朝、下朝,批折子、看书。听说他坐镇于朝中,老臣们都拜服,无人敢造次。朝堂之上都不敢吵架了。外公很是欣慰,认为自己没看错人,大唐有救了。
而她,每日待他下朝回来,坐于他下帮他书记。他话极少,她亦不响。一日一日倒也清净。但她在家时自由不羁惯了,时常出错还极爱走神。他动辄黑脸,命她去领罚。
这两个多月过去,她俸禄没拿到不说,还倒贴了不少进去。上回,兵部尚书刘佳,奏请增加军饷以备过冬之用。关系到边防,他极为上心。命她将批复,传至尚书省。
她领命而去。却不想路遇凌霜,聊了许久。待她想起已到暮时。只好翌日送去,延误一天。他勃然大怒,罚她白银三千两。至于么。她心说道:您就是想罚钱呗。遂回家向大哥讨要。
大哥给了她五千两,她一并交于燕王。他惊讶:“这是?”
“哦,王爷,”
她道:“大哥说,多余的留着,下次犯错再用。”
“呵,”
他冷笑道:“如有下次,提头来见!”
但银票还是照单全收。您这是穷疯了吧。她腹诽不已。
一日,他正于案前埋。忽听她唤他:“王爷,王爷。”
“何事?”
他惊讶抬头。“哦,”
她说道:“六皇子差人,送来了点心。尚且是热的呢,殿下用些再忙吧?”
“哦,”
他顺口说:“本王还不饿,你自己吃吧。”
继续低头看折子。
然后,他听到窸窸窣窣,如小鼠啃食干粮。抬却见她坐在那里,正在吃点心。午后的阳光照于她身上,衬得她那肤若透明。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这姑娘,着实虎的可爱。
他刹那失神,又想到了她。她,继承了母后的绝代风华,又兼有父皇的温文尔雅。加之是皇长女,自幼金尊玉贵。她是父皇的掌上明珠,亦是母妃的心中至爱。
可谁知,谁知,母妃逝去。几年之后,她亦随她而去。留他一人在这皇宫,一度孤苦彷徨、无法自渡。他选择随军,远离这伤心之地。
他回过神来,她依旧在吃。唉,这姑娘,或许真的不该入宫。他心里叹道。她不该生于这乱世之中,可是谁又能控制命运呢?
他苦笑、摇头。突然有了不好的念头。她如此神似她,会不会有相似的命运?他甩甩头,想把这些想法统统赶走。
可谁知,她竟真就如她,命运多舛。在这深宫之内,数度被算计。虽有他护她,但一度身处险境。后来他被贬谪,一直在想,他执意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到底是不是害了她?
命运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恶魔。一世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万般捉弄摆布,而你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