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红蕾推开杨英明的手,继续去铲下一个贴画了。
陈晓莲好说歹说,马红蕾终于同意休息一会儿。
陈晓莲和赵顺奎把废弃的纸壳抬到小货车上,刚放下,陈晓莲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没事,别哭了。”
赵顺奎拍着陈晓莲的肩膀,低声说道,“孩子们不都好好的吗?”
“我看马红蕾的样子,难受。”
陈晓莲捂着胸口,“要是换成小满,我可怎么办啊!”
“小满不是好好的嘛。”
赵顺奎轻声安慰道,“医生也说了,最难的手术都顺利做完了。”
“小满要是有什么事,我真的……”
陈晓莲缺氧似的深呼吸了几次,“你记住我说的,我没和你开玩笑。”
赵顺奎点了点头。
回程路上,赵顺奎想着妻子的话。小满对他们的意义比生命还重要,因为他们经历了太多。
他和陈晓莲二十岁结婚,第一个孩子是个儿子。可是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得病夭折了,最后是死在了陈晓莲怀里。
这件事对他们打击非常大。两年后他们又有了个儿子。这个孩子的身体倒是很健康,但是四岁的时候被村里穿行的汽车撞死了,又是死在了陈晓莲眼前。
赵小满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是陈晓莲从观音菩萨座前求来的。为了保佑这个女儿,陈晓莲愈发笃信虔诚。
有人没那么喜欢孩子,有人极爱孩子,赵顺奎和陈晓莲都属于后者。尤其是前两个孩子都没养大,对赵小满更是倾注了全部。对于他们来说,赵小满就是他们人生的价值、意义,和活下去的动力。
赵顺奎按照导航提示行驶,一路想着心事。当他拐过一道弯,看到了熟悉的情景,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北山口上。
来不及想,下一个弯就到了。那是他这辈子的噩梦,他从树枝的缝隙之间看到了大货车带走了林皓。
一个身影出现了,是林皓?赵顺奎下意识朝着山壁看去,车子笔直地朝着悬崖冲过去。
林皓站在山壁旁边,穿着那件满身血污的白色T恤,满头满脸都是血,缓缓朝他招手。他看到了林皓冰冷的眼神,那是把仇恨和怨念炼化成寒冰利刃的眼神。他全身麻痹,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等他意识到车子马上就会冲下悬崖才猛地清醒过来。他拼命打转向,脚上踩着点刹,车子左右来回晃了起来,轮胎都翘起离地了。
车头冲出悬崖的一瞬间,终于停了下来。
他在车里坐了一分钟,才慢慢恢复神智,然后把车往回倒到路边,熄火下车,走回到身影出现的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回到这里。
他明明看见了林皓,绝对不会错。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棵因为山体滑坡从上边滑下来的树,树根插到路边排水沟里。
难道是车灯打到它身上,产生了幻觉?肯定是,还能有什么解释呢?林皓,还有他的母亲都已经死了,成了永远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赵顺奎看着赵小满吃完晚饭,医生说她的身体恢复能力非常好,所以对手术的结果很有信心。赵顺奎听到这话的时候掉了眼泪,只要小满能恢复,他们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赵小满一直在问今天寻子活动的细节,赵顺奎只好骗她说一切顺利。赵小满又问杨文竹和黎露有什么消息,赵顺奎只好重复每天回答了无数次的话,警察还在找她们,她们一定没事的,你放心吧。
他和赵小满说还要回去,妈妈、杨叔叔和马阿姨都没有吃饭,他们要在那边忙活很久。
赵顺奎来到厨房,从冰箱里端出陈晓莲早上做好的饭菜——她现在每天要做七八个人的量,上锅加热,然后装了两份来到地下室。
杨英明家的地下室很大,足有十几平方米。警方撤走以后,赵顺奎花了两个通宵将这里改造成了一个密室,墙上、地上和天花板上都包了一层软垫,既能防止她们自伤,也有隔音效果。
两家地窖的通道也堵上了,虽然杨文竹和黎露不太可能从这里逃跑,但防患于未然,而且也可以阻隔蜈蚣之类的东西从下面钻过来。
他还焊上了一道铁栅栏,铁栅栏和地下室的铁门之间留着一米距离,这是为了防备她们碰到门。
赵顺奎在东厢房找到了杨文竹小时候用的零号画板,这个板子足够大,赵顺奎把它斜着立在天窗外面,上边挂着大蒜和蘑菇,用来掩盖装在窗户上的的新风换气扇。
这样一来,地下室就没有光线了,除了每天下午阳光穿过画板的裂缝,投在对面的墙壁上,形成了一道光的十字。地下室需要长期开灯,于是赵顺奎把原来的15W灯泡换成了名牌护眼灯。
赵顺奎在焊铁栅栏的时候特意做了一扇门和两个口,都用铁锁头锁着。
做门因为杨文竹和黎露每三天要上去洗个澡,由陈晓莲给她们洗。
赵顺奎为此用麻绳和皮革制作了手铐。陈晓莲每次先背着黎露上去,把她放进木桶里,双手铐在木桶上,然后给她洗头洗澡。洗完澡,赵顺奎负责把木桶里的水倒掉,换好水再换杨文竹洗。
其他时间,她们都呆在地下室里。
赵顺奎打开一侧的口,把两人的饭菜端进去,接着又打开另一侧的口,把夜壶拿出来。
整个过程中,两个女孩低头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等上面传来了锁门的声音,杨文竹才把食物端过来,放到黎露面前。在杨文竹的悉心照顾下,黎露虽然骨折未愈,但身体已经好很多了。
两人默默吃饭,吃了一半,黎露忽然把碗放下,幽幽地说道:“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什么事?”
“你为什么没和我们绑在一起?”
“因为他们要给我录视频,勒索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