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舅爷不欢而散,周莲花叫也叫不住他们把茶水喝完了再走。
一场由周莲花策划,利用亲戚长辈召集起来的家庭会议,最终也没有出现大家所希望的决定性结果。这也是一场没有结局却已经明显摆明到此为止而终结了的家庭会议,与n年前的几次一样失败。唯一觉得这最后一次总算成功满足初衷的,就是周莲花。因为儿女都已经回家,她则在众人见证下,轻轻松松地避开了费用担当和照顾墨贤的责任。
墨蓉到家后一直忙着招待舅舅等长辈,根本没空去看望墨贤。等到大家散去,她才急急走到墨贤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听到墨贤咳了一声表示可以进去后,推开门就习惯地叫了声“爸”
,但墨贤听见是墨蓉的声音,闭上眼睛就是不理睬,墨蓉再叫一声也得不到回应时,鼻子又开始酸,眼泪无法自控地滴了下来。
跟在墨蓉后面的墨善拉了墨蓉出来说:“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免得他们明天又赖上你,他们自己却又跑开了。”
都说女儿是父亲前辈子的情人,这辈子不会存在隔夜仇,然而,在墨贤固执的思想里,‘三从四德’是身为女儿的根基,不得动摇。不听命于父母也不帮衬兄弟的女儿就是外人,离婚了的女人就是不守妇道,就是不该回娘家来丢父母老脸。
墨蓉也没有做好准备接受墨贤这种长时间的记仇力,她再次心伤神碎地退出家门,眼泪汪汪地问墨善:“那你呢?”
“我有车,必须要送他去医院。但我要开车,还得花时间去停车,他们就不会丢下老爸一个人在医院跑手续。”
“这也是,医院里头肯定停不进去,老爸又不能走那么远的路程,他们必须先到医院大门口扶着他先进去。”
墨蓉低头偷偷抹了一把眼泪说:“我去你房间捡几件衣服带走,你送我到路口,我坐班车回去好了。”
墨善看到墨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克制着不敢再往外流,就明白她此时的悲凉心情。回去,对于墨蓉来说,不是回金礼兵的出租房,就是回单位的集体宿舍,两者均非属于她能安全停靠的港湾。
车到路口,墨蓉下车时,坐在后排的三个大男人谁也没有吱声。墨善从后视镜上看了一眼,坐在当中的墨贤,一张略显浮肿的马脸依旧阴沉沉的,墨泰和墨安也没有丝毫笑脸,各自看着车窗外,也不知道在注视着什么。
墨善拉好手刹,下来到边说交代墨蓉说:“就在这里等几分钟,有路过你单位大门口班车的,我也懒得再跑那么多路绕过去送你了,有事电话联系就是,记得一句话,人生一辈子,过好自己最重要,其他一切都是虚的。老爸的脾气我们一清二楚,不管他了,自己保重。”
墨蓉还是忍不住探头回转副驾驶,对墨泰和墨安说:“哥,小安,你们多担待,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们自己打电话给我。”
墨泰和墨安同时点点头算是作别,唯有墨贤依旧看也没看一眼墨蓉,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市立医院。
这一次去市院,是墨贤内心最感暖暖也是最忐忑不安的一次。
旁边有墨善,后排有墨泰和墨安,三人一起同送墨贤去医院的,还是第一次,所以,墨贤就觉得心里暖暖的,有儿有女在身边,病的不孤独。也就是三人一起,个个默不作声,脸色凝重,神情晦暗的,让墨贤隐隐约约觉得此去医院,病况复杂,康复的希望也十分的渺茫。
近日天天腹胀腹痛,行动乏力,饭菜无味,睡眠不佳。墨贤觉得自己来日真是不多了的。但他又能侥幸的安慰着自己,肯定又是那个囊肿大了的缘故。只要把囊液抽掉,自己又可以快活的吃上一两个月。只是抽掉囊液,不切除囊皮,不开刀的手术应该花费不大,也不会割肉伤皮,身子应该吃得消。只要自己吃得消的小手术,墨泰和墨安就不会见死不救。即便他们不乐意,市院还有周连胜。生死关头,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夫死,他一定会建议再做个抽囊液的小手术。
车过县城时,周爱菊在租房不远的路口等着墨安,送了墨安了银行卡来。后排的墨泰冷不丁地吐出一句话来:“这三天,还是由我先来吧。”
这就等于墨泰接受了墨安‘三天一轮流’的提议。
墨安表面不吱声,心里却是感慨着这个大哥终于能带头先来,尽管大家都能理解这次的轮流,无论多少天,无论同不同意,墨泰都得先轮流,因为他已经远道而归,只有先轮流了,他才能拍着胸脯走人。
墨善也没搭话,她的想法跟大家一样。墨泰就当大家是默认了的,又闭起眼睛,一路无话的到了市院。
因为事先没通知周连胜提前预约好床位,一时三刻也空不出床位,墨贤就住不进病房。
所有挂号、化验、拍片等繁琐手续,均由墨安在前面跑着办理。需要排队的地方,由墨善排着。墨泰则搀扶着墨贤在后面慢慢走着跟着。
前面说过,市院各科的间隔距离有些远。墨贤从门诊走到化验大楼时,就已经浑身乏力,腹痛难忍,走不动了。墨善就让墨泰给找了个座位,叫他陪着墨贤坐等一会,她去排队拿单。墨安就去找周连胜问情况。
墨贤坐了几分钟,又痛得坐不住了。这里又没法躺,墨泰搀着他又回到门诊。门诊的走廊边都有长条的木椅,可以躺着歇憩。
墨善拿单回来没看到人,打墨泰电话也无人接听,打墨安电话,他说也没找到,急的墨善在前后几栋楼内的人群中,焦灼着往来找寻。墨泰坐在墨贤身边,把墨贤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躺着。这一刻,墨贤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老有所依、老有所靠。儿子就是儿子,女儿永远都不会让自己有所依有所靠的。
墨贤枕着墨泰的大腿大约享受了半个钟头,才见墨善气喘吁吁地找来,墨安则推了一辆轮椅来。墨泰晦暗着脸,抱怨说:“那么长时间,你们都干嘛去了?让我们瞎等。”
墨安怒视着墨泰,没说话。墨善见状忙解释说:“在医院办事,哪有你想这么方便?我们有两个人分头跑,还算快的啰。要你一个人,什么都办不了。”
墨泰就不吱声,把墨贤扶到车里,墨安默然地推着车子,把墨贤带到输液厅准备吊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