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南平郡的长吏被强人宰了以后,你教我不要把治下百姓逼上绝路,怕有民变。我也听你的话,从此拿钱购粮。”
“这百姓,一不能让他吃太饱,饱暖了就要无事生非;二也确实不能尽数往死了逼,就得给他们个不死不生、半死半生的光景,让他们既怕且怂,低头认命,才能老老实实做我西军顺民。”
“天下还没一统,我只得用手边的骄兵悍将来做封疆大吏,不然无以震慑境内。郭铨的事情,我一早就听说了——
别说他一介莽夫,世上哪有不贪不淫的汉子?我让老猫守着咸鱼,让猴子管着桃园,猫也好,猴子也罢,本职本业能干明白,赋税能收齐,郡县别造反,也就得了。
真到了必要的时候,再借几个郭铨这样的脑袋服众,也不迟。可是你看咱治下的州郡,这数十万户百姓还不是人人安份守己,有谁敢闹事?
何况那郭铨,明事理,知进退,恭谨有礼,懂得上下尊卑,我看他当得起这群西军大老粗的楷模。我为什么一直威逼压榨西军的将校们?他们不是我父亲的老臣、旧部,便是近些年新收下的降兵猛将,人人能傲上天去。非得把权柄玩转了,不然怎么支使得动这些王八蛋?
至于百姓……天下不破不立,乱世里委屈就委屈了,他日社稷安定,我自然不再轻动铁腕。可我大业未成之前,决不许这荆州内外有任何人胆敢挡我脚步。”
桓玄陡然起身,撇下卞范之,昂向节堂后门走去。迈两步腿,忽地回头狼顾,咬牙阴沉,道:
“看当今天下,州县府衙,哪个穷鬼敢跳出头来,就当头给他杀威棒喝!范之,无端端提起江夏郡,你是受谁所托?!”
卞范之低头苦笑,只道:
“闲话一句。”
“喝酒去?”
“肝疼。”
范之告了退,从节堂前门走出,迎面是等候已久的檀道济。
“你走吧,快些走。”
“大人,如何?”
“无解,我力不能及。上面有上面的绸缪,我不懂,你又怎么能懂?升斗细民,不要妄想掺手时政;回江夏去吧,过好自己的日子。檀道济,你得活下来,活下来,才有机会看见太平盛世。活下来吧,像条狗一样,活下来……”
言罢,卞范之远去不顾,檀道济大怒无言。
门前有车队辚辚而过,车中所载,无非粮草军械。
天已黑透了。
青面客伏身路边,悄悄扒上了尾车。
(他妈的,越写越生气,去他娘的!偏要把西军的鼓皮锤烂,捅穿那江陵的黑天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