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壁从上铺爬了下去,穿上鞋,冷着一张脸,朝门外走去。
现在马上就是12点,睡在门口的室友是位中年女性,她微微张开口,似乎想提醒什么,但最后,还是漠不关心地收回了视线。
也许谢东壁是想出去猎杀鼠人,又或者是想遇到超梦体;最终目的都是早日结束这痛苦的生活。她又何必阻止。
谢东壁走出公寓,外面的街道还是那样,陈旧肮脏。他完全暴露在路上,找不到任何掩体。
谢东壁想,如果他能在模拟中消失就好了。
他本来只是随便想想,但很快,谢东壁就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地发热,像是骤然患上了重感冒。
谢东壁行走在隧洞里,头重脚轻,走着走着,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声脆响,就像是一扇玻璃碎掉了。
谢东壁低头,看向地面。
他飘在了天上,身体在这次情景模拟中消失了。
谢东壁明白,这是自己的进化源抵达了第二阶段。
他进化了。
谢东壁自言自语:“果然,遭遇重大危机,能逼迫异能者更快地抵达临界点……出去后可以写个论文。”
夜晚的下城区和白天没什么不同。毕竟这里唯一的光源是头顶的路灯。
这种灯像是一只只萤火虫,能在天上到处飞,提供光源。
研究所也有类似的东西。不过会比这些萤火虫好看一些,光线也更加柔和明亮。
就在谢东壁这么想着的时候,一盏圆圆的灯从半空落下,掉在了地上。
这个灯并没有碎,但失去了原本光泽,只剩下苍白的颜色。
圆球像是摔开的面团一样,缓缓发酵。
一只青白的手臂从这个面团里伸了出来,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它的身体开始变得庞大。白得像是A4纸一样的身体上,骤然出现一缕红色。
最中心的位置,长出了一只血红的眼睛。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超梦体”
。
眼睛转了一圈,像是在观察着什么。它的视线朝上,看向漂浮着许多个灯泡的天空,隔了许久,才缓缓移开,看向另一个位置。
被注视的时长不超过5秒,谢东壁却忍不住一身冷汗。
他的身体明明并不存在,但这个超梦体却精准无误地看向了他所在的地方。
十几条胳膊在地上爬行,悄无声息地挪动着。
谢东壁屏住呼吸,跟随在它身后。
路上,不断有白色的灯掉落,成为一只只或大或小的“超梦体”
。
这些超梦体并不汇聚,而是各自离开,朝着不同的方向爬行。
谢东壁粗略估算了一下,整个下城区大概有一百头超梦体。
谢东壁跟随的这只超梦体,速度突然加快。
面前有一个垃圾站。白天,这里是食堂。夜晚,食堂的门紧锁。但卷帘门前,依然放着几个垃圾桶。
这些垃圾桶是回收剩饭和餐盒的。
超梦体爬到了垃圾场附近,用前肢推开了倒扣在地上的垃圾桶。
垃圾桶里,装着一个没钱住宿无家可归的人。
他来下城区已经七年了,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工作比其他人体面点。是食堂的清洁工。
前一天,清洁工生病了,身体不适,上班时精神恍惚,因此被监控器判定工作时长不足14小时,没有领到当日的工钱。
清洁工只是比矿工工作清闲一些,每天的日结工资却是一样的。
想做那些高薪的工作,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别把自己当人,也别把同伴们当人。
奴役、欺压、诈骗……
无论什么手段,只要伤害自己的同类,监控器就会给予“奖励”
——他们会在第二天,得到日薪更高的工作。比如公寓管理员、食堂大厨、垃圾场出纳员、梦矿包工头。
很多人靠着不当人,早早进入中城区,成为畸形市民中的一员。那里的竞争当然也残酷而激烈,但起码,比下城区好得多。
清洁工做不到,他读过书,受过教育,现实里干的是教书育人的职业;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所以,他还在坚持。清洁工知道,还有很多人,也在默默地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