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稀奇、看古怪,喜欢围观未知的事物,是很多人的本能。
当法医来解剖何朝军的尸体的时候,全村老少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一起,可正值暑天,恶臭四散,熏得围观的人在院子边上呕吐,很快就一散而空。
做道场的先生们摇着头,虽然没有了亡者,但他们不能停,得继续做法事,否则就不能在规定的时间里把所有经文念完。
陈大国本想看警察会怎么处理何定波,却看到一场的乱相,只觉世道变迁太快,他老弱的步伐已然跟不上这慌乱的节奏,摇头骂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如果说李铁柱死外面被陈一固执的安置在屋里做道场,都还让人觉得可以理解,而此时把一个死人划开,肠子粪便弄得一地,就让人不可思议。
也幸亏何家没有其他人能主事,只能任由这看似荒谬的一幕生。
虽然空气中弥漫着臭味,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留住了一部分人,他们围在院子边上,小心的议论着……
何定波在派出所老老实实的交待了自己的罪行,说任何惩罚他都能接受,这让心思缜密的办案人员觉得难以理解,觉得此事别有蹊跷,何定波虽然说得真诚,但更像是在替人顶罪。
所以才会有法医验尸。
而何定波的配合,也让派出所的办案人员大胆放心的把他带回了朱家寨,让他敬孝,做该做的事……
何定波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回到家后尽情放松,招呼起一桌人在朱家院子里赌博,而且亲自当庄摇起了包谷子。
因为有警察在,大家不能明目张胆的输钱,赌的就是喝水,输了就喝水。
何定波虽然当庄,却也喝了十几碗,一肚皮的水,空空荡荡,并不能填满他内心的恐惧,越是看得开,可时间越向前,他越是恐惧。
他本以为自己不怕死,能豁出去,可冷静下来,满脑子都是懊悔,悔不该如此做!
大错已铸成,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没有任何辩解的理由,只能认罪伏法,承担该承担的责任,生而为人,做了畜牲行径,死一千次都不为过。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生活环境会是什么样的,只能在活着的时候多放纵一会,于是组织乡邻摇包谷子来缓解压力。
……
法医检查完,并没能在何朝军的肠胃中现任何可疑物,致命伤就是脖子上的一刀,结合民警采集的证据,可以基本认定何定波就是本案的凶手。
一番商议之后,陈玉华决定,先让何定波在家处理丧事,定罪的事还要回去汇报后,最终由法庭来判决。
陈玉华找到王建设,把何定波叫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说道:“证据我们已经收集完,出于人道主义,暂时不拘你,你这几天安心在家办你父亲的后事,过几天我们再来。”
在了解整个事件的过程之后,陈玉华相信何定波不会逃跑,如果要跑当时他就走了。
同时陈玉华虽说定罪不由他们,但也透露,这种情况何定波最多是被送到少管所学习,因为《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存在,何定波罪不致死,所以更相信他不会逃走。
何定波点了点头,在警察面前,他很安份。
王建设道:“陈队长,你放心,定波是我看着长大的,是听话的孩子,有些横祸,责任也不在他……”
陈玉华打断道:“子不教,父之过,主要责任不在他,次要责任也跑不了吧。在这里我还是劝你几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影,就像影子一样,是你人生的一部分,当我们活着要看着前方,面对阳光,我希望你以后好好学习,改过自新。”
何定波道:“进少管所也要学习吗?”
陈玉华道:“当然,德智体美劳全面展,所以你有些恶习,该改就改……说到这里,我还得说王队长你几句,你们村赌博风气很严重,这是一种极大的隐患。你想一下,赌博有输就有赢,沉溺于其中,没钱之后会带来哪些后果?”
王建设辩解道:“农村都这样,都是打打耍牌。”
陈玉华道:“呵呵,你是不是认为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打耍牌就没事了?多少家破人亡的故事,起点不是小赌怡情,古人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很多道理,大家都知道,但总是看轻危害,以致于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拨,最终跌入深渊才抚额叹息……可那时,为时已晚!
有的人悬崖勒马,有的人一条道走到黑……
人生有无数个岔路口,每一个选择都会带自己走向不同的终点,有的人看清方向才迈步,有的人却径直前闯,可从来没有人想过,我是不是可以回到起点重新开始。
机械的世界,单调的生活,把大多数人仅有的思考能力都磨灭了。
他们按着祖辈、或者是其他人的生活方式,复制粘贴着自己的生活,一如正在玩牌的人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随波逐流……
王建设没有想那么多大道理,只觉得寻常事,十里八村的人都是这样在过日子,并没有想过打牌会带来多少危害,毕竟大家都是打着玩,是休息时的一种娱乐方式,并没有以此为生。
王建设道:“是,吴主任也说了这个问题,下一步我们一定加强精神文明建设,提高大家的思想觉悟,专注……”
“行了,你别和我这些,我也不管这些,我只希望以后咱们村不要有这种恶性事件的生,生命重于泰山,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值得珍惜,遇到问题,大家先坐下来冷静思考,你解决不了,就报到村里,村里解决不到还镇里,总有人能处理。”
陈玉华由小及大,给王建设讲了很多道理,又让他去村里领点普法教育的资料,农闲的时候组织村民学习一下,不要总想着用拳头来解决问题。
未成年犯了法,有法律可以宽容,如果是成年人犯法,那就只有坐牢或者是拉去枪毙。
待其他同事收拾完现场,陈玉华带着大家离开了朱家寨,马上有村民拉来水管,开始冲洗着院坝,要把污秽之种洗去。
掌坛先生借着空闲时间出来,让王建设找人把何朝军装进棺材之中,否则在这暑天之中,很快就会腐烂,味道难闻不说,万一传播了病菌,对大家的身体都是危害。
村民们是避之不及,哪还会来帮着把人装进棺中,王建设只好点名拉壮丁。
何定波知道大家是在避讳,亲自上前,说道:“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来解决。”
朱正豪和朱子豪也站出来,上前帮忙。
朱旭得知何朝军的遭遇,醒酒之后脸色就没有好过,他喜欢喝酒,虽然不敢打老婆,但儿子他也没少动手,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就怕儿子有样学样。
小伙伴们都在做事,李宜禄自不能逃避,忍着恶心,帮忙处理。
朱旭见状,向周围人喊道:“都是乡里乡亲的,过来搭把手,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哪个不帮忙,我估计老何晚上要去敲他家的门。”
他要向儿子表示友善,证明自己是一个敢担当的人,打算在这事结束之后,缓和一下与儿子们的关系,再问问朱正豪愿不愿意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