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瑞本以为给潼关留够人马,自己只带十几人便能畅行陕西,没有什么危险,现在看来,完全是想多了。
作为催收员,孙千户可能忽视了这样一个现实,明末不是后世文明社会,法·治还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在前世,只要是“合法”
催收,只要程序合理,事后不会有人拿你怎么样,除非有以一换一的决心勇气。
不过,孙世瑞现在身处的是明末。
动辄民变的明末,老百姓才不会管你税收程序是否“合理”
,只要触犯了大家利益,只要被别有用心的人蛊惑,妥妥的就是场民变。
运河临清,荆襄郧阳,或者是江南太仓,只要老百姓被别有用心的人煽动起来,往往就是一场民变。
孙世瑞喃喃自语:“我以为泾阳没被流贼攻破,还算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没想到民风如此彪悍,一点就燃····”
唐恩城没好气道:“临行之际,老夫让你多带些人马,多带些人马,你不但不听,还嫌老夫啰嗦,现在怎样····”
孙世瑞恼羞成怒,还要再说,却见陶知县大手一挥:
“好了,二位不要吵了。”
“赶紧逃吧!”
于是孙世瑞唐恩城两个都不再说话,众人来到县衙后院。
穿过天井,走上长廊,拐过两个弯,来到一处假山。
陶知县拨开假山后面郁郁葱葱的草丛,对着一块山石使劲一堆,假山后面出现个狭窄洞口。
孙世瑞还在怀疑自己能不能钻进去,陶知县便带头第一個钻了进去,唐恩城紧随其后,孙世瑞第三个,其他人跟着,张二虎殿后。
洞穴四面漆黑,远处隐隐有一线光亮,通道起初颇为狭窄,往前走了十几步,渐渐变宽。
孙世瑞正要为何要挖这条地道,黑暗中唐恩城冒着猫,瓮声瓮气道:
“孙千户有所不知吧,这在陕西为官啊,讲得就是一个狡兔三窟,各州县一年不知多少次民变,还有些闹饷的,抢粮的,当官不易。所以,以此预先安排下这般去处躲身,只要州城不失,打烂县衙,抢几袋米,主官也不会有事·····”
孙世瑞心道,这陕西的官儿也不好当啊。
众人很快走到隧道尽头,眼前渐渐开朗,洞口堆放着几捆松散的苜蓿,推开苜蓿,面前是一座后院。
陶知县带众人从后院进入厢房,外面是熙熙攘攘的南北大街。
“别有洞天啊。”
唐恩城感慨道。
陶知县指着窗外大街:“贤侄,沿着这条路,过了前面那几间店铺,便是泾阳水门。你们在此等到天黑,从水门出城。城外三里有个村子,村子里有马。”
孙世瑞关切道:“伯父,我们走了,你该如何办?”
陶庆恩一脸正气道:“本官何惧之有,他们找不到你,自会离去。只要城池没有陷落,朝廷也不会追究的。”
孙世瑞心道,朝廷现在自顾不暇,还能追究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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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几个昏暗的灯笼在泾阳水门城楼升起,水门外的暗巷中,传来窸窸窣窣声响,人影晃动。
忽然水门下一个长长的身影出现。
城头探出个脑袋,低声问道:“谁!”
“王哥,县太爷让咱来的。”
水门下的几个明军正缩在城垛后继续打瞌睡,为一个军官走过将他们踢醒。
“巡夜呢,睡什么睡!去开城门!”
吱呀声响,千斤闸缓缓拉起,黑夜中,孙世瑞带着他的十二个卫兵,穿过城门甬道,逃出泾阳城。
众人向东走了三里,来到陶知县说的那个村庄,村子里果然拴着十几匹马。
孙世瑞带人在荒村歇了一夜,次日天色微明,便一路向北而去,中途只在驿站休息。
在灞桥驿,众人刚落马歇息,孙世瑞见唐恩城惶恐不安样子,笑道:“唐师爷,你都成惊弓之鸟了,路过西安府城也不停歇?不进去看看。”
“孙千户,你还敢去西安府。你要真去,老夫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