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瑞扶着他爹,在唐恩城等人的陪同下,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漆黑潮湿的黄泉隧道。
直到返回行署衙门后院,重见天日。
一路上,孙督师紧紧攥住孙千户手臂,眼角余光不停在地上寻找什么。
孙世瑞知道他爹在找什么,不过也没在意,用只有孝子才有的语气道:
“爹,这些天你受罪了,孩儿今晚在魁星楼设宴,贺人龙黄五郎他们都来,还有····”
孙传庭猛地松开攥住儿子的手:“不必了,政事荒芜,想必案头公文已堆积成山,都需为父去处置。”
张二虎在旁忍不住插话道:“老爷,前些时日您积劳成疾,西安府、延安府、华阴县等地送来的公文案牍,公子已帮您处理了。”
唐恩城在旁补刀:“还有兵部来的催战疏文”
孙传庭呆了片刻,用力拍拍孙世瑞肩膀,咬牙切齿:“好啊,你····”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你真是个孝子!为父甚是欣慰,好啊!”
孙世瑞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一边聆听父亲教诲,一边点头微笑。
等父亲说完,他才笑着说道:“爹,刚才孩儿话还没说完,今晚还有榆林几个将官来赴宴····”
孙传庭闻听此言,连忙道:“也好,为父当年带着榆林兵,杀得李自成只剩一十八骑,”
父子两人还在畅叙深情,忽听外面一阵喧闹,孙传庭满腹狐疑,孙世瑞连忙使了个眼色,张二虎立即带人出去查看。
却见周疤子带几个亲兵兴冲冲走来,还没进院子,就听他在外面吼道:
“孙大弟,挖出那老东西没,挖不出来明天接着挖,弟兄们都等着·····”
周国卿走进院子,抬头望见眼前父慈子孝的一幕,连忙捂住嘴巴。
孙传庭哼了一声,只装作没听见。
孙世瑞怒道:“我与家父半个多月没见,甚是想念,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周国卿连忙上前,有些胆怯的瞟了孙传庭一眼,低声对孙大帝耳语几句。
孙世瑞听了,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旋即又阴沉下来,回头看了眼他老爹,低声下气道:“爹,军中还有些急务要处理,孩儿去去就回,二虎,陪督师去先去魁星楼。”
孙传庭摇手道:“不必了,既是军务,为父便陪你一起去。”
张二虎瞅了眼孙世瑞,孙世瑞犹豫片刻,见父亲决绝之态,点头道:“也好。二虎,保护好督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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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四月初,因苏京之乱,王定总兵率榆林兵大军压境,兵临潼关。
山雨欲来风满楼,榆林兵将要洗劫潼关的消息,在这座古城传得满城风雨。
贺总兵黄五郎以及本地卫所官老爷们,为了守卫“清屯”
所得成果,命令兵士们严防死守。
数千壮丁被紧急招募起来,在城外修筑了大量工事,连崇祯初年被皇帝清退的驿卒,也加入了这场守卫潼关的战斗中。
可谓万人一心。
四月初五日,榆林大军出现在只剩潼关卫所四十里外,就在所有人为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战胆战心惊时,督师的长子,京营千户官孙世瑞带着两个榆林游击将军,带着榆林兵的撤兵消息,平安回来!
潼关军民议论纷纷,都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消息灵通的潼关商户,很快获知了事情真相。
原来啊,就在前夜,孙大弟——这是孙千户现在的绰号——手持青龙偃月刀,骑上乌骓马,单骑夜闯敌营。
却说孙大弟半夜突入榆林兵营,一人一骑一刀,从南门杀到北门,眼睛都不眨,脸不红气不喘,一口气便杀了十九个夜不收。
把那榆林总兵王定吓得,当场就尿了裤子,王总兵这才知道咱孙大弟的厉害,知道咱潼关的厉害,于是急忙下令撤兵!
欢笑紧挨着眼泪,平静与焦急只有一步之遥,轻松与惊恐是近邻。
无论真相如何,不管孙大弟到底杀了多少个夜不收,草木皆兵的潼关军民们,都把他当成了单骑退回纥的郭子仪,奋不顾身挑滑车的高宠,把他当成了英雄。
四月初六日正午。
在潼关数万军民注视下,孙世瑞率领众亲随,策马徐徐走过迎恩门,沿着帅府大街往魁星楼方向行进。
这场原本是唐恩城等人给孙大弟安排的小规模露脸活动,不知怎么提前走漏了消息,现在俨然变成了孙世瑞检阅潼关军民的盛大典礼。
听说孙大弟要从这里过,迎恩门城墙上早早挤满了明军兵士,除了孙千户嫡系京营兵,还有不少贺家兵。
午时不到,瓮城占紫处,东郭天险楼,也都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孙世瑞策马穿过城门,周围顿时山呼海啸,叫好之声如浪潮般席卷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