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皇祖母……”
蒋太皇太后却抬了抬手,“皇帝,你眼下不能封她为后。”
黎谨修面色一沉,“皇祖母,你方才还说,她当得起皇后一职。”
蒋太皇太后长吁了口气,说道,“如今时机不好,你才封了穆长远为西征元帅,又急急忙忙的想封榆孙为后,意图未免太过明显。再一则,穆氏如今势力薄弱,穆长远还未建功立业,榆孙多年无子总被人诟病,此刻你强行封她为后,怕是不能令百官心服。”
太皇太后提起穆桑榆无子一事,戳了黎谨修心中的痛处,他不悦的哼了一声。
“当初,王氏不也是无子而封后,那时怎没这些话说了。”
蒋太皇太后眉眼一竖,呵斥道,“王氏是先帝娶给你的王妃,她有子无子,都是你顺理成章的皇后!再说,当初江淮王家举族相助,那王氏几位叔伯都战死沙场,她得这个位子,原也是该的。皇帝,哀家只当你历练了这些年,性子该沉稳些了,也总该有几分城府了,怎么还是这个任性的脾气!”
一番疾言厉色,说的黎谨修默然不言,淡色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蒋太皇太后轻叹了一声,和缓了口吻,“修儿,哀家知道你喜欢榆丫头。然则,封后事关重大,皇后掌玺印,统摄六宫,有中宫笺表之权,不是民间汉子娶炕头的老婆,随便抬来一房就是。后位更迭,动辄牵动朝廷局势。目下,榆丫头是坐不稳那位置的。既如此,那还不如就让后位空着,强求反倒会害了她。这些道理,其实你心里也明白的,只是因近来同榆丫头不和,才冲动至此,是也不是?”
黎谨修没有答话,目光落在窗外廊下悬挂着的一排鸟笼子上,几只凤头鹦鹉正在里面欢跳着。
蒋太皇太后循着他视线望去,出了会孙神,拍了拍他的手,“天赐不受,必受其咎。既生在皇家,坐在这个位子上,就得担待的起这份重担。哀家言尽于此,你自家好生想想。”
黎谨修心念一转,暗中想到,这话却也没有说死,待穆长远立了战功,朕再封他为大将军,将京郊几处兵营交他统管,拱卫京城,榆儿封后也就水到渠成了。
蒋太皇太后看着黎谨修,看他虽不言语,眼睛却不住的转动,不由叹了口气。
这个孙子,可是她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含辛茹苦拉扯大的,他心里想些什么,做祖母的怎会不明白!
黎谨修天资聪颖,三岁习字,五岁能诗,文韬武略,无不精通,当朝几位大儒入朝教习,皆对黎谨修的资质交口称赞。
养育栽培他,耗费了她全部的心血。他是她的骄傲,是她波折半生之后全部的寄托。
黎谨修也没辜负她的期望,他勤修艺业,谦逊稳重,内敛自持。即便先帝偏宠于丽贵妃,听了无数枕头风,也未曾想过要更换登基人选。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明白什么是为君之责,生平唯一一次向她开口,要的就是穆桑榆。
蒋太皇太后那时便明白了,穆桑榆对于黎谨修的不同,是以她也舍了老脸,亲自找了宁仲怀。
倘或,当初王妃并未定下,那也就好了。
造化弄人,无可奈何。
蒋太皇太后历经一世风霜,早看淡了这些儿女情长,扯开了话题,问道,“今岁新选入宫的几位嫔妃,可有中意的?哀家怎么听闻,近来你不止不进后宫,连群妃的绿头牌也都挂了起来?”
黎谨修脸色一紧,转头说道,“孙子不喜,不想要其他女人。”
“胡闹!”
蒋太皇太后将手中的茶碗朝桌上一撂,茶水顿时溅了出来,一旁侍立的宫女慌忙拿了手巾擦拭。太皇太后盛怒,寿康宫内一片死寂。
黎谨修面色冷峻,沉默不语。
好半晌,蒋太皇太后方才气咻咻道,“你为君五载,膝下一无所出!你喜欢穆氏,往日偏宠她些,哀家也不说什么。只是,你不该忘了自个儿的身份!国无储君,则皇权不稳,江山何人承继?这等要紧事,你可放在心中?!你喜欢不喜欢,那有什么打紧,尽快繁衍子嗣,才是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