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穆家不是总自称忠于大周、忠于皇上么?这个时候,自是不该退缩不前的吧。
御花园中,白玉心带了几个宫女,在一片花池旁,接着清晨的露水。“这等事交代给奴婢们就是了,小主何苦亲自来呢?再说了,贵妃娘娘那里什么没有,还稀罕这个?”
红豆一面忙碌,一面就随嘴叨叨。
白玉心捧着一只白瓷鹅颈瓶,接取着玫瑰花瓣上的露珠,抿唇一笑,“听阿莫说,姐姐近来操劳过度,夜间难眠,又不愿吃那些安神药。这方子是咱们在老家时听来的,娘用了多少年,最能养神安眠,又不是什么药。这皇宫大内的确什么宝贝都有,就是没有这个。我还听说,西洋有一种玩意儿,能蒸馏花露,芬芳怡人,效验更好。待有机会,咱们学来,做给姐姐玩儿。”
主仆两个说着话,一道娇软却又带着几分尖酸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白答应么?大清早起,在这儿做什么苦力呢?”
白玉心听着,心里便已有数,打眼儿望去,果然见花池南边立着一高一矮两个丽人。
身量高些的,穿着一件湖绿色绸缎通袖袍,戴了一头的绢花,髻上竟还插了一支赤金芍药钗,一张鹅蛋脸,眉眼娇媚,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那个子低些的,倒是一袭素淡衣装,脸盘小小的,一双眼睛很是灵活,站在那高个女子身侧,神情淡淡,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白玉心识得此二人,便是此次与她一道入宫的新选嫔妃,常在韩晓梅及答应刘妙宜。
适才说话的,便是高个儿的答应刘妙宜。
她心中有几分奇怪,当初一道在储秀宫学规矩时,也并不见这刘氏如何轻狂,怎么两日不见就成了这幅模样。
也没听说,她得了宠幸啊。
白玉心压着心事,面不改色,起身与两人见过,浅笑道,“刘答应说笑了,不过接取些花露给贵妃娘娘送去。”
一听“贵妃娘娘”
四个字,刘妙宜的脸色有几分尴尬,但旋即轻蔑一笑,点头说道,“白答应进了长春宫,这哈巴狗儿果然当的好。只是,你都巴结贵妃娘娘到这般地步了,怎么还不见贵妃提携你,还是个答应?弄到现下,皇上怕不是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吧?”
听着这无礼之言,白玉心倒不生气。
她入宫之后,被分派到了长春宫,惹得一众新人眼红,她是知道的。
只是,之前她倒也没觉得,如今在贵妃娘娘身边待久了,方才察觉,这刘妙宜的眉眼……
“贵妃娘娘身份贵重,气度高雅,随在娘娘身侧,我受益匪浅。至于前程如何,都在皇上一念之间,岂是娘娘能说了算的?我等既进宫来,恪守宫规,安分守己便是。刘答应说这些话,想必是一腔青云志了。答应必定手腕过人,能令皇上见之不忘,我等自愧弗如。只是听敬事房的公公说起,皇上吩咐把后宫的绿头牌都挂了起来,不知刘答应这份恩宠到底从何而来?”
白玉心笑意盈盈,却并没看刘妙宜,只注视着她头上的金钗。
“你!”
刘妙宜听出她讥刺自己无宠张狂,一时气红了脸,但转念一笑,又冷笑了两声,“我自比不得你伶牙俐齿,但你也就只能眼下耍耍嘴皮子了!”
白玉心但笑不语,片刻忽对身侧的红豆说道,“近来听娘娘说起,皇上每每烦心政务之时,娘娘总会亲手炖荷叶莲心汤送过去,最能败火静心。只可惜目下正当春日,没处寻那新鲜荷叶和莲子心呢。”
红豆嘴巴微张,她主子在说什么?
贵妃娘娘近来哪提起过皇上?这些话,都是小厨房里的阿娟说的。
阿娟还感叹,往常这种时候,长春宫的小厨房必定忙碌不堪,娘娘必要亲自下厨,炖煮各种滋补药膳送到养心殿去,如今倒是清闲极了。
白玉心也不待她接话,又笑道,“说起来,皇上同娘娘往日恩爱的趣事还真不少。娘娘昔日爱做鲛人妆,以金箔、青鱼骨贴额心花钿,极温雅又妩媚。皇上看见喜欢,便叫娘娘时常这样打扮。后来还是娘娘自己腻烦了,才不做了。我求着娘娘再妆扮一次瞧瞧,娘娘就是不肯,不能亲眼得见娘娘当初芳容,当真是可惜了。”
“嗯……娘娘姿容出众,那一定很是好看。”
红豆模糊着说道,她虽满心迷蒙,但还是附和着主子。
白玉心扫了刘妙宜一眼,果然见她神色微动,一双眼睛不停转着,便笑了笑,“皇上近来如此忙碌,还挂了后宫所有人的绿头牌,想必是不愿人去打搅的。我看,还是别凑上去讨嫌了。弄不好,再被皇上降了罪,更是糟糕。”
说完,她便向那两人道了一声告辞,带着红豆去了。
刘妙宜立在原地,不言不语,低头盘算着什么。一旁韩晓梅看出来,低声道,“刘妹妹,你可别转错了主意。这白答应说不准是蓄意讲这些话给你听的,你可别中了她的圈套,让那长春宫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