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他依旧心有余悸,却又觉有些怪异。
他似乎曾经也这般心痛过,还不止一次,但自打记事起,他从未得过这样凶猛的症候。
“皇上,臣妾只是依本分行事。”
穆桑榆不知如何作答,她是越来越看不明白黎谨修,不知他到底要什么,又想干什么。
“朕都病成这幅模样了,你连句好话也不肯说。”
黎谨修朝她这边挪了挪身子,口吻里带着几分责怪,“朕这场病,都是想你想出来的。”
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昨夜,他正满心想着她的事,剧痛便如潮水一般的席卷过来,这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然而,病痛折磨之中,黎谨修心里想着的,却是这一遭儿她可不能再躲在宝华殿了。
皇帝病倒,按惯例,她是定要过来侍疾的。
是以,今晨他撵走了所有要来侍疾的嫔妃,专等她到来。
果不其然,她出现在了养心殿外。
殿门上那场小小的风波,他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劳什子的赵贵人,几时入的宫,他已全无印象。
大庭广众之下,她竟敢顶撞贵妃,挨罚也是活该。
只是,黎谨修倒觉着,她有一句话倒说的很对,除了榆儿,他谁也不想见。
看着她为自己端茶倒水,黎谨修只觉这次病,生的值了。
穆桑榆哑口无言,黎谨修素来不爱说这些甜言蜜语,当初两人便是好的时候,也不过是大把给她赏赐,或托李德甫转赠些表礼信物。
夏侯宇端着一碗汤药,一脚踏入内殿,猛然便见那抹多日不见的倩丽身姿,立在皇帝榻前。
他心神微微一漾,托盘中的药便险些洒了出来,忙又端好,稳了稳心神,迈步上前。
“皇上,娘娘,药熬好了。”
夏侯宇走上前来,面色恭谨道,满腹的心事被藏得严严实实。
穆桑榆侧,睨了一眼碗中,只轻轻嗅闻了一下,便知其中用了数十味的安神养心药材,且配伍得当,不愧是名家手笔。
只是,这碗药也只能作寻常滋补之用,目下黎谨修到底得了什么病,无人知晓,自也不能对症下药了。
黎谨修皱了皱眉,“放到那边吧,一夜已经喝了几碗苦水下去。朕已经……”
他本想说已大安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瞄了穆桑榆一眼。
倘或说自己好了,她是不是又要缩到宝华殿去了?
穆桑榆倒似是没有听见,正看着旁边一口羊脂玉阴雕双龙团纹瓶出神。
夏侯宇劝道,“皇上,良药苦口,您这场病来的过于猛烈,万不可如此讳疾忌医。”
说着,忽向穆桑榆说道,“还请贵妃娘娘相劝一二。”
穆桑榆微微一怔,看向黎谨修,“皇上,夏侯御医说的是,您还是趁热用药吧。”
虽则不知他这病根由是什么,但夏侯宇开的药极好,他早些吃了,说不准能早些好了,她也能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黎谨修看着她,莞尔一笑,“那你来服侍。”
穆桑榆眸光微沉,转身向一旁侍立的宫人吩咐,“取汤匙来。”
宫人将御用的描金五彩瓷汤匙以手巾包着送来,穆桑榆便端起了药碗,伺候黎谨修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