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翎玉静了静,道:“还有,你寻我做什么?”
楚元沉默少许,他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想要那个位置,需要你的帮衬。”
沈翎玉凝眸,问:“为什么?”
楚元看了沈翎玉良久,答非所问:“长宁,有没有人说过,你被我外公教会了一位明君所应有的一切,却唯独没有一颗做登上那位置的心。”
沈翎玉听出楚元话中的试探,沈翎玉笑起来,她眉梢轻抬,霎时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她道:“暗示算的话,你是第二个。但你看错了人,我不适合这个位子,没有想登天的心,就是最不适合的。”
楚元怔了怔,沈翎玉的这句话,宁迟亦对他说过。
宁迟那日说:“殿下比我们离那龙椅都要近,然而她看了十几载也不曾心动,不只是因为她珍视的师命亲情,而是她比谁都清楚那张龙椅意味着什么。殿下最不爱束缚,她终有一日会在功成时身退,对皇上是,对绣衣营亦是。她没有想登上那个位子的心,就已经是最不合适的人。”
沈翎玉绝不会忘恩负义背叛昭宁帝,也绝不会让沈家背负谋逆犯上的骂名。
沈翎玉最初忠诚于昭宁帝,只不过是如她幼时所言,她想帮昭宁帝,仅此而已。她对大琰更多的是爱屋及乌,在经年累月的守护下,她才将大琰化为自己的责任。
可一旦昭宁帝退位,绣衣营出现一个同样忠诚于新帝,忠诚于大琰的新领袖,当这个人足够取代沈翎玉时,沈翎玉会毫不迟疑的将位置腾出来,去过原属于她的长乐安宁。
楚元回过神,回答了沈翎玉的疑问,他道:“楚祁此次回京的手段过于狠戾,不是吗?我不愿意将希望寄托于他未必会有的仁慈,更不能在他朝我挥剑时,却连护住至亲至爱的能力都没有。”
沈翎玉闻言笑而不语,这样的坦荡直言,并非谁都敢同沈翎玉讲出口。
要知道,绣衣营除的就是这些生了“野心”
的人。
许久过去,沈翎玉凤眸微敛,问出了从影卫来报起就一直压在她心底的疑问,道:“你这病是意外?”
楚元注视着沈翎玉,轻咳道:“如你所想,蓄谋已久,今日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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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深夜,疠迁所。
楚元高热不退,几近晕厥,服了药也不管用。
灵津和太医们今日午后所研制出的新药方,因其中有一味毒性强烈的药草,灵津与诸位太医直言过,这张药方要么救人,要么杀生,绝无折中的可能。
眼下人心惶惶,贪生怕死者为众,故而至今还没有人敢冒这个险。
等对上了楚祁,一众太医便更加畏畏尾,哪敢对着当今皇子贸然用此药。
姜知被沈翎玉从宫中接了出来,她站在楚元床前眼眶没有红上分毫,视线却紧紧跟着已不大清醒的楚元。
楚元强睁开眼,他病了几日,从未喊过疼,却在看见姜知时红了眼。
旁人不了解这个人,看不清姜知眼中的惧意,可楚元悄悄喜欢了姜知这么多年,谁都会看错,唯独楚元不会。
“别怕。”
楚元说了两个字,紧接着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姜知俯身扶住他的肩,轻声问:“你要用吗?”
楚元打断姜知的话,他扯出笑来道:“用,自然要用,我身为皇子,却没为百姓遮风挡雨过,这么一条薄命,怎么能让他们替我试药?试对了,我留下一条命;试错了,就算我运气差,与旁人无关。”
姜知在这一刹几乎要恨死这个人,可偏偏楚元做下的这个抉择,所为的人中有姜知一个。
沈翎玉倚在屏风外的窗格旁,她手中捏着三日前来见楚元时取到的消息,小竹筒上的密封还没有拆。
月光顺着窗探进来,落在沈翎玉的身上氤氲出一丝凉意,沈翎玉垂眸盯着那小竹筒,视线中掺了一丝茫然。
直到姜知喜极而泣的声音透过屏风传出来,沈翎玉才用指节推开了小竹筒顶上的帽,她将字条取出来,用双指夹着铺展开。
上面是沈姝的字迹,言曰:过命之交,生死相托。
最底端是沈姝的私印,昭示着纸上的消息绝无作假的可能。
沈翎玉倚着窗格抬起头,从缝隙中窥见了明月,她转身走至烛火旁,将那字条烧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