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翎玉眸中划过笑意,道:“不知徐尚书可否向皇上解释清楚,徐明远为何会失了神智?”
“我儿是——”
徐尚书瞪大双眼,眼眶猩红,余下的话生生哽在喉咙里。
大琰国法有云,吸食五石散者,不得参与科考。
徐明远是徐尚书花了银子才避开五石散的检查,此时若是全盘托出,或许能治沈翎玉失察之罪,但徐明远吸食五石散,且已从考场出来,那便是欺君之罪,徐家或不能保。
沈翎玉藏起眸中笑意,语重心长道:“徐尚书若是觉得徐大公子有冤情,定要将所知详尽告知,本宫也不愿平白污蔑了谁,倘若当真污蔑了徐大公子,本宫也愿意一命抵一命。”
徐尚书闻言,脊背蓦然弯下去。
半晌,昭宁帝放下供词,那上头记着的远不止这三桩,昭宁帝一手拍在桌案上,声响不大,沈翎玉等人纷纷跪地,昭宁帝手边的茶水在杯中晃起涟漪,转瞬消失。
昭宁帝咳嗽几声,手中珠串响了响。昭宁帝道:“徐尚书,这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你还有何辩解?”
徐尚书霎时万念俱灰,他缓缓叩头下去,少顷道:“老臣教子无方,并无辩解。”
周如兴替昭宁帝换了茶,待昭宁帝咽下止了咳,周如兴道:“皇上,贵妃娘娘和九公主还跪在外面。”
昭宁帝沉声道:“让她带着楚俏滚回去,罚其禁足五日,谁是谁非都没弄清楚就来朕这里哭,难不成是谁在朕这哭的惨,谁就有理吗?”
周如兴立刻躬身退出照乾堂,低声与徐贵妃说了昭宁帝的意思,算是保全了徐贵妃身为一朝贵妃的颜面。
而这从头至尾,沈翎玉都在阶下跪着,她头也不抬,半个字都不掺和,前所未有的规矩。
直到昭宁帝说他乏了,沈翎玉才同徐尚书一并退出朝乾堂。
宽阔笔直的宫道上,徐尚书先一步开口,言语中不失讥讽,道:“殿下身为女子,却能执掌绣衣营,恕下官不知,殿下这般温婉的女儿家,凭何服众?”
沈翎玉并不恼怒,试问谁被路边的疯狗咬了一口,会想着在这只疯狗身上咬回来呢?
沈翎玉停下步子,她抬起右手,露出那截玉扳指,道:“尚书可还记得,本宫这枚扳指是如何得来的?”
徐尚书神色微变,他看向沈翎玉,对上沈翎玉沉静的双眸,如静水般波澜不惊,其中不知藏着怎样的暗流。
沈翎玉早已学会了遮掩锋芒,不再是那个于人前射杀山君,便满眼矜骄自得的少年人。
徐尚书道:“殿下,我儿明远乃是三皇子唯一的表哥,你——”
沈翎玉笑着摇头,道:“徐尚书,楚祁能将汝南兵权牢牢握在手中,他怎会不知取舍呢?”
徐尚书一怔,他不由得苦笑出声,他大步跨向前,继而又变得踉跄,泪流满面。
徐家的败落已然露出端倪,徐明远只是个开始,徐尚书此时才明白,沈翎玉不费吹灰之力便杖毙徐明远,不仅是徐家的命数,更是楚祁将徐家视作了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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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月楼。
风禾落下一枚黑子,他伸手探出窗外,掌心落了一滴混着尘土的雨水。
“脏了,畜牲也不喝吧?”
梅渝川紧跟着落下一枚白子,道:“非也,水至清则无鱼,黑白混着才是恰好。”
风禾琢磨着在何处落子,道:“徐家黑的太多,所以殿下舍弃了。”
梅渝川倚在椅背上,缓缓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