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英得意地挥手。
陈家大媳妇恶狠狠白了她一眼,紧着剩下的最后一点光,跟着自家婆婆走远了。
张桂英冲她们离去的背影狠狠地呸了声,回到灶房继续洗碗时,再次瞪了庄呈郢一眼,低声骂他“一天到晚净惹事”
庄呈郢没说话,垂着眼站了会儿后,回到了屋里,他刚躺下,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来夏迎有些婴儿肥的脸。
她伏在二妞腿上,橡皮筋扯了下来,头散乱在肩膀上,她一口一口吸着毒血,神情紧张而肃穆。
他为什么要为她说话
让她被陈家人误会厌憎,不是解气得很吗
庄呈郢吐了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假借别人没什么意思,他要亲手让夏迎偿还自己造的孽”
因为陈二妞的事儿太闹心,夏迎一连好几天都没出门。
闲得慌,她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把所有的暑假作业写了,之后在喧闹的蝉鸣声中,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望着院子呆。
老夏家的门院是用土垒的,面积其实不小,但夏卫国成天忙着去泥砖厂做工,根本没时间打理,院子里头堆满了各种杂物,墙缝里都长出草来了。
夏迎看着看着,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这院子也太乱了
她想起来穿过来前,每年暑假去乡下老家时奶奶家的院子,头顶牵着葡萄藤,墙角圈了个鸡棚,院子里还种了花。
明明面积没这大,可干净整洁,井井有条的,那模样瞧着多顺眼啊
大夏天的时候把桌椅搬到葡萄架子下吃饭,渴了就随手摘颗葡萄扔嘴里,那生活别提多惬意了。
对比之下,这院子脏乱差得厉害,夏迎想了想,转身跑进屋里,在门后头找出来把木头柄的镰刀,在面前划拉了两下,跳进院子开始割草。
农村到处都是牛筋草,生命力极强,把根挖出来还得放在大太阳底下曝晒,不然还真除不了。
老夏家的院子里,这种草长得最多,除起来也最费劲,除了牛筋草外,马唐草、灰蹶子也不少。
夏迎这副十一岁的身子在家里肯定没干过农活镰刀用得不顺手不说了,还没割一会儿草,就浑身冒汗,身子软,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夏迎抹了把额头冒出的汗,眯着眼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这阳光,正好能把这些草晒死,等晒干了还可以当柴火用。
于是她拿镰刀把草全部拨到了一起,放在阳光最盛的地儿晒,然后赶紧回到屋子里,拿葫芦瓢舀了一大瓢冷水喝了个干净。
一瓢水下肚,被日头晒得烫的身子很快凉了下去,夏迎呼出口热气,站在门槛内打量着院子。
除了草,这院子可就爽快多了。
她抬头望望天,那些农具啊之类的杂物,得趁着日头下山再弄了,不然就她这副娇里娇气身子,不中暑才怪
但她也没闲着,下午半天她把百来平的院子大致规划了几个地处。
那些杂物分门别类地靠在院墙边,能少占地方就少占。
还可以学着奶奶家的布局,拿竹竿子围出个鸡棚,养几只小母鸡崽子,等长大了留着下蛋。
院子里有口井,井边可以种点花,也可以去稻瘪子山牵一根葡萄藤回来,等长几年,不仅葡萄有的吃,还可以在葡萄藤下搭个桌子,闲时纳纳凉。
夏迎心里越想越激动,等太阳慢慢往西边落,她迫不及待地收拾起杂物来了,花了能有大半个钟头,院子里终于焕然一新。
夏卫国回来的时候,看到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子,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站在门口愣了好半晌才敢进门。
夏迎正在用水桶从井里打水,一脚踩在井沿的石头上,弯着腰吃力地拽绳子,咬着牙脸憋得通红。
傍晚的阳光洒在身上,扎着俩小揪揪的夏迎染了层红晕,嫩生生的,咬牙拎水的样子让夏卫国既欣慰又心疼。
夏卫国是跟着爹妈在二十多年前逃荒过来的,老两口为了能有个吃住的地儿,成天里没日没夜地垦荒,好不容易土房子搭好了,地也垦了两亩,人却累垮了,没过几年就走了。
夏迎妈刚生下夏迎三天就没了,老夏家是外来户,人丁不兴旺,老早的时候夏卫国爹妈撒手去了,夏迎的家婆家公一家子都是重男轻女的货,见生的是女孩儿,除了刚出生时来瞅了眼就再没来过了。
可怜夏迎,没娘疼,没爷奶疼,这辈子就他一个孤零零的亲人。
在整个大坝乡,谁家半大孩子不得天天干活割猪草、喂鸡、去田里捡麦粒儿,啥活不干
可就他夏卫国心疼闺女,宁可自己累点,也不愿意夏迎干粗活。
久而久之,这闺女慢慢就变得娇气起来,爱耍脾气不讲理,只要一点事儿不如愿就绝食,夏卫国愁了好几年,明里暗里也训过,可不顶用啊
可没想到从前几天开始,这闺女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嫌弃他脏,还主动收拾院子打起水来了
“迎迎”
夏卫国喊了声,“饿没饿爹给你带了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