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取所需罢了,谁也不欠谁的,没必要一开始就低人一头。
他站起身,从书案后面绕过来,重重拍了拍秦放鹤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所以小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宋家最重视,至少明面上最重视才学。
而秦放鹤最大的优势就是,他在同龄人之中,几乎没有对手!
不,自信点,去掉几乎!
就是同龄人之中无敌手!
只要顺利拿下会试和殿试,珠玉在前,汪扶风就不信宋家宁可放过自家小徒弟,反而退而求其次,去选那些成色一般的!
秦放鹤认真想了会儿,“多谢您费心替我筹划,只是来日若长辈松口,希望也能问问小姐的意思……”
时下虽多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还是尽可能希望是一桩两情相悦的婚事。
哪怕感情是婚后慢慢培养起来的。
但若一开始就埋下隐患,这个亲,还不如不结。
如果那位宋小姐不喜欢他,或是早已心有所属……
汪扶风盯着他看了会儿,似乎没想到素来沉稳老成的小子还有这样天真的一面,倒有些诧异。
古往今来,凡联姻,多有相敬如“冰”
者,但只要联姻的目
的达到了,也就值了。
从见面那天开始,秦放鹤给他的印象就是不输成年人的现实和老成,此时却说出这样,这样近乎温柔小意的话,实属意外。
“好。”
秦放鹤谢过,继续道:“对比外人,我本人近乎一无所有,出身家世确实差些。但无论日后与哪家闺秀缔结秦晋之好,我将许给她我所能有的一切,竭力护她周全,且,此生不纳妾。”
前世今生,他一贯对情爱一道无甚兴趣。相比同僚们热衷的红袖添香、风流韵事,他更希望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升职中去……
毕竟感情可能会背叛自己,也可能会随着时间流逝淡去,但权力不会。
汪扶风听了,沉吟片刻,点点头,“也好。”
前面几句都是空话,不算什么,光不纳妾这条,就够打动人了。
不过,他不知想起什么,微微蹙眉,又摇头,“也不好。”
“怎么不好?”
秦放鹤问。
汪扶风背着手踱了几步,“不是不好,是太好了,所以反而不好。”
这小子从小到大,就没什么黑点。
他出身低微,但进退有度,不贪财,不好色,不爱酒,不赌博,待人接物自成章程,又知恩图报,回馈乡邻,团结同窗……唯独一次县学动手,也是对方蓄意谋害在前,秦放鹤反击,只会被视为有血性,当断则断,反而是加分点。
哪怕与他政见不合的傅芝,客观来说,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长得也好!日后再痴情专一……
太过滴水不漏,叫人难以相信是名幼童孤身一人单打独斗到现在,饶是汪扶风一点点回顾起来,也觉毛骨悚然。
太好了,近乎完美的好,落在外人眼里,自然是传奇般的君子,可在上位者看来,未免有些虚伪,也意味着没什么可以拿捏和牵制的。
这样的人,又拜入董门,除非一开始就得到皇帝最大限度的信任,不然反而有可能被搁置。
秦放鹤对此早有准备,当下笑道:“我爱吃,更爱亲自下厨。”
古人云,君子远庖厨,虽然起因是不忍杀生故而不看,但读书人不下厨,几乎早已是不成文的规矩。
爱吃不算什么,可若秦放鹤果然打出喜欢亲自调汤羹的名声去,真可谓特立独行、叛道离经。
汪扶风就想起之前他亲手做的几道菜,也是哈哈大笑,“好,就这个吧。”
别说,还真是色香味俱全,任谁看都有多年火候,颇具说服力。
关起门来做菜而已,一不劳财害命,二不铺张浪费,挺好,挺好,好极了!
“月底是阁老的寿诞,因不逢五逢十,他老人家不欲大办,”
汪扶风道,“既如此,你做几个拿手菜,不必遮掩,大大方方送过去。”
秦放鹤应了,又问对方爱吃什么。
汪扶风道:“毕竟上了点年纪,又爱操心,这几年牙齿略有些松动,容易疼痛,也爱重口味的。”
岁月不饶人,饶是董春再要强,也不得不承认,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视力、听力和味觉都在慢慢变得迟钝。
秦放鹤立刻定下来最拿手的红烧肉,又加一个蒜蓉糖醋虾,到时候再弄两个新鲜时蔬,荤素搭配就成了。
因说到董春,汪扶风倒是说起另一桩可能延续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