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打探明白?”
罗震在问。
“回罗副舵主,探得明白,果真是齐三!他这次只带了十来个人,落脚在城隍庙。”
顾云臻不由又是一惊,难道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老叫化竟是传说中神龙见不见尾的丐帮帮主齐三?!
“好!丐帮那小子果然没有骗我!”
罗震身边一个中年男子探头出来,面露喜色。岸边的漕帮诸人忙齐声道:“见过舵主。”
那中年男子笑道:“帮主他老人家正往京城来,若是此番能将齐三拿下,看他丐帮还怎么嚣张!”
“舵主,兹事体大,要不要先请示帮主……”
罗震问道。
“不行!齐三好不容易落一回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白虎舵近来压得我们抬不起头,这回我们若是能拿下齐三,就能好好地出一口恶气,令帮主对我们刮目相看!”
那舵主声音亢奋,下令道:“召集众弟兄,今晚子时,出往城隍庙!”
“是!”
※※※
乌篷船又向河中央撑去。顾云臻定定地看着船窗里的那个身影,有那么一霎那,他非常想扑过去,将罗震拖出来,拖到老虎滩,然后一寸一寸地捏碎他的骨头,以祭奠顾三在天之灵!然而他最终只是静静地躲在芦苇丛中,看着罗震坐回船舱中,放下了窗棂的支架。
乌篷船去得很快,不多时便消失在月色下。
顾云臻钻出芦苇荡,往城隍庙跑去。
老叫化仍躺在破席上,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小曲,见顾云臻进来,眸中精光一闪,却没有理会他。顾云臻不知道殿内的叫化子中谁才是向漕帮通风报信之人,若是冒然示警,只怕难以取信于人,反而会被人疑为挑拨离间,便没有说话。他往后殿走了一圈,又折回前殿,在一个角落里睡下。
时近子时,城隍庙中的叫化子们已睡得东倒西歪,鼾声一片。顾云臻悄悄地站起来,装作要去小解,躲到断了一条胳膊的泥菩萨身后。
漕帮的人来得很准时,上百人扑进庙来,刀光剑影,异变骤起!
殿内杀意渐盛,不多时便血流满地,老叫化被十余人逼到了墙角,身上不知是自己还是对手的鲜血,咬牙切齿地骂:“王八羔子!”
有年轻叫化子在老叫化身前倒下,犹自回头看着他,按着胸前透出来的刀刃,艰难地笑道:“三叔,我……”
顾云臻听得这一声“三叔”
,一股热血涌上来,当下再无犹豫,左掌猛地击落。泥菩萨“咯喇喇”
向前倾倒,激起漫天的泥土尘屑。他随着跃下供桌,手中木棍凌厉无伦,将漕帮之人逼开丈许,背起老叫化,便往后殿跑去。
上百人挥舞着兵刃衔尾追来,许多人被顾云臻先前在后殿设下的机关砸中,但仍有数十人紧缀不舍。眼见就要被追上,身后的老叫化忽道:“往左,进那片树林,快!”
没人比丐帮帮主更懂得在野外逃遁了,更何况是一直只在水上讨生活的漕帮?在老叫化的指点下,顾云臻钻入灌木林中,分荆拨草,终于将追兵甩掉,再寻到一处偏僻的小树林,才停住脚步,将老叫化放了下来。
老叫化看着他,嗬嗬地笑:“小子,这回算老叫化欠你的!”
笑着笑着,呛出一口血来。
※※※
丐帮与漕帮因多年来争夺码头的积怨在城隍庙械斗,震动整个京城。丐帮帮主齐三失踪,数名九袋和八袋长老罹难,四面八方的丐帮帮众往京城涌来,誓言血债血偿。漕帮在城南码头严阵以待,一场数千人的械斗一触即。
朝廷虽然也颇为紧张,但坐观漕帮与丐帮相残,似乎是件正中今上心怀的事情。宫中只命缇骑郎和金吾卫严守京城九门及皇城各处,严禁漕丐两帮之人进城,至于城南码头,反而将军粮署的人撤了回来。
十多天后,丐帮终于传下生死战书,以帮主齐三之名,约战漕帮帮主周昆仑于芦苇坡。
是夜,漕帮数十条船停在城南码头,点灯时分,数千人手执火把,浩浩荡荡往芦苇坡而来。
江湖中人自有江湖中人的规矩,既是齐三亲自下了生死战书,多年不曾出手的漕帮帮主周昆仑也只得露面。他在各舵舵主的簇拥下走出船舱,略显阴戾的双眼一扫,道:“齐帮主既约周某来,为何还不现身?”
话音未落,几人分开丐帮帮众走到人前,一人白白须,左手持丐帮帮主信杖,右手不时抚着胸膛轻咳,显然伤势未愈,正是现任丐帮帮主齐三;另一人葛衣布裤,步履从容走到火光下,周昆仑看得清楚,暗自吸了一口凉气,缓缓道:“小——侯——爷?”
齐三冷笑一声,道:“周帮主,城隍庙的帐,我们丐帮等会再和你算。今天我这大侄子有笔帐,想先和周帮主算一算。”
周昆仑已镇定下来,睨着顾云臻,笑道:“听闻小侯爷因心伤顾三之死而失踪,却原来是和叫化子们搅到一起,若是让令叔知道,只怕是既喜且忧啊。”
顾云臻看着周昆仑身后的罗震,微一拱手,道:“周帮主,我想借您的这位罗副舵主单独说几句话。”
周昆仑道:“有何不可在此说的?”
顾云臻笑了笑,反问道:“您说呢?”
周昆仑见他虽然葛衣布裤,但意定从容,浑然不是之前那个行事冒失的毛小子,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他心中暗凛,低声嘱咐了两句。罗震点了点头,便与顾云臻一起走入芦苇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