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广通码头边的漕船锦旗招展,船上皆站满了彪形大汉,正是漕帮推举新帮主的日子。
正舱中气氛十分紧张,经过三轮推举和比试,新任帮主的竞争者只剩下了常威和李光荣。支持者泾渭分明地站在他们身后,从人数上来看,常威显然更占优势。
帮中名宿正要宣布最后比武开始,李光荣忽道:“且慢。”
众人不知他意欲何为,所有目光都投到了他身上。他不慌不忙地拱手道:“各位叔伯兄弟,弟子有一言想向常二哥请教,常二哥若是回答得出来,弟子便不再参加这场比试,甘愿拥护常二哥为帮主。”
舱中顿时“嗡嗡”
议论之声大作,运丁们急得跳脚,李光荣却镇定如常,只摆了摆手,压下了他们的躁动。
常威不知李光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素来疑心重,心思转了几圈才缓缓道:“四弟有话不妨直说。”
李光荣微笑道:“二哥公开的身份是掌闸的小吏,年俸是二百贯。”
常威心中一沉,“唰”
地便变了脸色。
“除了白虎堂的支出,帮中每年还会给二哥下一千贯茶水费,二哥一年的总收入是一千二百贯,在咱们漕帮算是最高的。”
一名老者插话道:“这些大伙都知道,李堂主就不必啰嗦了。”
李光荣却又转了话题:“二哥娶了六房夫人,到三十岁才得了个宝贝儿子,这些大伙都知道。所以阿隽这小子有不争气的时候,大伙都瞧在二哥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可是二哥,恕小弟说句不中听的话,惯孩子得有个度,千万别惯坏了,到时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常威大怒,霍然起身:“李光荣你什么意思?废话少说,先打了这一架,看谁才有资格当帮主!”
说罢便捏了拳头,向李光荣扑来。
李光荣往外骨碌一滚,常威这一拳便重重地砸在了椅面上,只听“咔嚓”
一声,椅子被击得四分五裂。
李光荣脚尖轻点,飘出船舱,口中笑道:“二哥不想让小弟说下去,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常威心中恨极,一言不地追了出去。
舱内顿时大乱,众人蜂拥而出,追到了甲板上。
此时还有数十艘漕船停在广通码头,都是留在京都过冬的。船上的漕帮弟子品级不高,不能上主船,这刻见两位堂主打了出来,大感兴奋,爬旗杆、钻旗斗、上枕楼,口里还“嗷嗷嗷”
地起哄。
李光荣大声道:“二哥三代单传,着急延续香火,为阿隽早早地讨了媳妇,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二哥可否说一说你家中那十多个儿媳妇是怎么来的?”
常威脸色阴沉瘆人,知道今日已不能善了,使出的全是博命的招数。李光荣在他刚烈的拳风中渐感呼吸艰难,说话声也不如先前洪亮了。
“阿隽看上了伍家姑娘,可姑娘家不同意,二哥便和当地的收粮官吏勾结,加税加租,逼得姑娘的爹上了吊、娘投了井,又使药让阿隽□□了人家姑娘,这才得了手。不久,阿隽又看上了孔家姑娘,孔家不是寻常人家,那是文圣公的后裔。大哥又暗中使了法子,将姑娘的兄长诬陷下狱,人家爹爹见识广,要进京告御状。二哥为了这事,从县府往州道再往京都,打点了多少钱?”
先前在舱中李光荣突然难,帮中长老和各舵主只当他要爆出多大的事来,可阿隽为非作歹的事帮中上下多少有所风闻,不禁都有些失望。
白虎堂的弟子便大声鼓噪起来:“要打便打,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没想到光荣哥也使这些小手段,想令我们堂主分心,未免太不够男子汉气概了吧?”
“就是,打不赢常堂主,就使这些下作手段,哪配当咱们的帮主?趁早回家给你娘洗脚吧!”
常威是少林寺俗家弟子,一套罗汉拳已臻炉火纯青之境,使得气定神闲却又势若迅雷。李光荣要开口说话,不免内力有些松泄,渐渐被他逼得往旗帆下面退。
他运足了真气,才能继续说出话来;“正因为阿隽不争气,二哥怕百年之后他无法营生,便私下里为他置了很多宅子。京都也有,江州泗州都有,这些宅子加起来要十多万贯!二哥靠着俸钱,便是活到一百岁也存不下这么多。小弟很想请二哥传授一些生财之道,让小弟也能……”
常威突然怒吼一声,拳头如铁钵般狠狠砸向李光荣头顶。李光荣被劲气逼得收住了话语,急切间低头一闪,常威这一拳便重重砸上了他身后的桅杆,“喀喀喀”
数声响后,桅杆断裂着倒了下来。
这桅杆悬挂着的是主帆,此时虽然已收了帆,但倾倒之势仍然十分吓人,甲板上的漕众忙四处逃蹿,但听“嘭”
的一声,旗杆倒在了甲板上,将甲板撞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常威使了个眼色,白虎堂弟子早得嘱咐,趁乱去揪打朱雀堂的运丁,口中还大声叫道:“朱雀堂偷袭!”
“想打群架还是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