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活不停,叶子灰一边低首摆砖,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
陈先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笑笑说道:“对这要去各州龙门山的山道上铺砖的待遇,我听闻九州间许多夺得当届跃龙门第一的少年修士略有反感此事,认为‘铺砖’之举大失风度”
。
();() “有的人于石砖背面刻好了姓名,然后在山道上就直接往地上一扔,让各州龙门山的人后来再去规整修缮,而那位天骄则就当即转身回去接受同辈修士崇敬仰慕的目光了。”
“却是……极少有如同你一般的。”
“我看你怎么蹲在这儿真的就像个铺砖的匠人,还干得这么仔细,连你这蓝色长衣下摆都沾了土灰,手也弄脏了,也半点不嫌弃的样子。”
“活脱脱像个粗俗的瓦匠。”
“莫非是现在没有同龄人看着,你就愿意放下架子,不端着了?”
道盟使者问话时,其实心内微微暗生不喜,因儒家素讲“表里如一”
“君子慎独”
,说话做事时需言行一致,而人前人后也要始终如一才是。
听到这些话后,少年手里的活暂停了一下。
叶子灰蹲在那儿,双手是泥,扭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牙齿,脸上笑容极为灿烂,在夕阳下好看至极。
“就是现在山顶的那些士子们都下来盯着我叶子灰……”
“又有什么好端着的?”
他复举起两只泥糊糊的手掌。
“这副样子丑是丑了点,但有什么好丢人?”
“我只怕砖没铺好,那才是真丢人。”
他又放下双手,转过头去接着忙活,用力压实那块青色长砖,尽量让它和之前的石阶对得齐整。
又听他口中继续说道:
“这可是为我九州铺的砖。”
“也是为以后的人铺的路。”
“当然要铺的小心仔细些,马虎不得。”
旋即少年又补了一句。
“半点大意不得。”
……
同一时刻。
龙门山下,山门前的河水中央。
邢檀香盘坐在船头轻轻颔首而笑,颇为快慰的样子。
他小声道:“好孩子!”
“再略微等等,本王就快钓出来了。”
而在只有两道身影的山路上。
初闻此话,那站着的一道身影陡然有些羞愧,他也一瞬明白了先前少年为何在下山的路上看起来很紧张——叶子灰是真的担心自己的砖铺得不够漂亮啊,怕对不住一些人和事。
这一刻,陈舵主忽然觉得,他不如眼前这个尚未及冠的弱龄少年,他这一介堂堂真仙大为不如一个还是修行境界最底层的元士年轻人。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他被那手中脏兮兮的蓝衣少年给比下去了。
陈先恍然明白,看来那个“赌”
输给黄山主一点也不冤呀,他现在也很乐意在日后付出赌注,甚至……更多些。
当下道盟的使者瞧着身旁那蹲着的一道背影,觉得这小子——极其顺眼。
陈舵主就这样静静注视了三五息后,叶子灰那边也已经反复确认过自己铺砖工作完成的情况,他自认这砖铺得还算瞧得过去,差强人意吧。
第一次干这种活儿,他已是尽力去做到能做的最好了。
叶子灰站起身来,簌簌拍落两手泥土。
();() 尔后,少年耳边听到一句话,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