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我在一次小型遭遇戰中受了傷,撤到了後方,後來才知道,他們在駐地遭到了襲擊,全軍覆沒。」
「啊!」年輕的預備役醫生聽著這簡短的故事,心中對那咆哮著用力敲擊隔離室牆壁的富態精靈瞬間少了些恐懼,而多了絲尊敬和欽佩。
這是英雄的母親啊。
她帶著敬意看向隔離室外掛著的銘牌——上面寫著患者的名字。
在富態精靈無意識的咆哮中,她看清了上面的字。
一個普通的名字。
【波莉-諾瑪爾】
第41章
【親愛的母親,許久不見,見字如晤】
布萊克看著乾淨信紙上歪歪扭扭的字跡,皺皺眉,調整了下昏暗的油燈,在微亮的躍動火光下眯起眼睛檢查筆尖。又四處找了找,從地上尋摸了顆小石子,輕輕磨著筆尖的鏽跡,過了會,又在油燈下看看,總算滿意地抖了抖尖耳朵。
他又將油燈調暗了些,在昏暗的燭火下繼續寫著家書。
【馬上就是神誕日了,不知道您一個人在家過得好不好,又到了該種麥子的時候,您腰不好,今年又沒有我幫忙,不要想著自己苦一苦累一累就一個人種了,去鎮上租一台魔晶播種機,不要怕租金貴,我攢下了些軍餉,這次隨信一起奉上。】
寫到這,他趕緊放下筆,從懷中掏出個小布包,一層層打開,露出一小疊卷邊的零錢和一把黃銅小鑰匙,他扭頭看了眼油膩膩的薄木門,起身,把門反鎖,小心翼翼從床底下拖出個小柜子來,開鎖,從一個放著許多雜物的盒子最底下摸出了一小塊璀璨的魔晶。
他眼睛彎了起來,用力親了親那蘊含著凡力量的冰冷晶體,從一旁扯下自己的毛巾,做成了一個小墊子,輕手輕腳將魔晶放在了毛巾上,生怕碰著一個角。
做完這些,他又看向了那封信,提筆,繼續寫。
【軍營生活很累,但是很充實】
寫到這,他手頓住了,不禁將幾乎被磨平了的指甲送入口中咬著,筆下有些遲疑。
【神都大區的部隊,當然和您想像中的不太一樣,不是那種油子一樣的兵,是真正訓練有素的軍人,】他眼睛裡泛起了嚮往的光芒,又寫得快了些,【我們要出早操,學習怎麼使用魔晶槍,每天向神明禱告……】
該死,軍隊還要訓練什麼?
「小學徒,小學徒!」
重重的敲門聲突然響起,嚇得他手一抖,險些在乾淨的信紙上落下一個墨點兒。
「小學徒,鎖門幹嘛?開門啊!」敲門聲越來越重,伴隨著帶著醉意的粗獷聲音。
布萊克慌慌張張起身,一手將信紙往床上塞,一手將那珍貴的魔晶塞進口袋,三步從書桌前跑到門口,帶著諂媚笑意拉開了門。
「反鎖房門鬼鬼祟祟幹嘛呢?」這座小旅館的老闆——也是布萊克工作的鐵匠鋪的老闆,一手拎著酒瓶,醉醺醺地看著他,遞過去了一張紙,「嗝,醫院的加急訂單,三天內要,材料我們都有,其他玩意也都準備好了,明天和我一起開干。」
「醫院的訂單?」布萊克看見是他,鬆了口氣,接過那張皺巴巴的紙,仔細辨認著其上的醉草,「醫院那麼講究精密的地方怎麼會來我們這種小鐵匠鋪訂東西?」
「我不也正奇怪呢,訂了五百個可以防二級爆破級別的鋼門,醫院是要養什麼大型猛獸了嗎?」高大的鐵匠抬頭,喝了口瓶中酒,將落下的酒液直接抹在了鬍鬚上,「還要的急,付了加急費,連我們這個邊遠的小破鐵匠鋪都拿到了十個訂單。」
「不知道要醫院要做什麼,但也沒有有錢不賺的道理,」布萊克心中飛計算著這筆生意自己能拿的提成,唇角泛起幸福的笑意,「要不今晚開始干吧。」
「今晚就算了,」鐵匠搖搖頭,笑笑,伸手捏了捏布萊克的小細胳膊,「你不還要和家裡寫信嗎?」
「說起來,你能和家裡寫啥,寫你怎麼打鐵?」鐵匠探頭探腦看了看屋子裡,「你媽樂意看這個?」
「不是,是,哎呀您別管了!」布萊克臉一紅,語無倫次。
「得得得,」鐵匠聳聳肩,拿著酒瓶慢悠悠溜達開了,「對了,今晚你房間旁邊住了人啊,一對小情侶,晚上記得捂著耳朵睡。」
布萊克望著他遠去,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臊紅的臉。
媽媽當然不會想看自己怎麼打鐵。
媽媽當然也不會知道自己並沒有通過神都大區軍隊的體檢測試。
他嘆口氣,退回屋子裡,關上門,反鎖,轉身從被子裡摸出了那張信紙。
大概是塞進去的時候過於匆忙,原本平坦挺括的信紙已經皺巴巴的了。布萊克伸手用力將它抹平,又坐回了桌前,拿著鋼筆發呆。
還有什麼好寫的呢?
他朝著黑糊糊的窗戶看,看其中倒映的模糊的油燈影子。
【我在軍營里,認識了一個很厲害的前輩。】他不知不覺寫下了幾個字,又開始發呆。
很厲害的前輩,是什麼樣子的?
他只認識一個打鐵的前輩,看自己流浪在大街上,像只弱雞似的可憐,於是收留了自己當學徒。
【他很強壯,很熱心腸,我剛來的時候主動幫我整理好了床鋪,我平時也幫他做點事,您放心,當然是訓練的空閒時間。除了愛喝酒,他也沒什麼壞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