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以為陳秋白是想幫他,忙說:「不用了,我拎得動。」
陳秋白不耐煩地說:「叫你給我你就給我,囉嗦什麼!」
兩人爭搶間,凌雲手裡一隻暖水瓶不小心脫了手,瓶塞嘣出來,開水一股腦倒在了凌雲的大腿上,暖瓶「嘩啦」一聲碎在了樓梯上。
陳秋白尖叫著後退了幾步。
凌雲腿上一陣劇痛,疼得一哆嗦,差點把手裡其他的暖水瓶也砸了。他回頭看了看樓梯上的碎片,也顧不上疼了,趕忙拎著三隻暖瓶回了家,拿起掃把就要出去打掃樓梯。
李麗君正好從臥室出來,見他手裡有隻掃把,喊住他說:「怎麼了凌雲?」
凌雲一臉歉疚,說:「李老師,對不起,我不小心把暖瓶砸了。樓梯上一堆玻璃碎渣,我怕扎到人家,出去掃掃。」
李麗君一驚,忙問:「你燙著沒有?」
凌雲搖頭說沒有。
李麗君低頭一看,見他大腿濕著,焦急道:「這種事怎麼能瞞著老師呢?感染了怎麼辦?」一邊說著一邊拿了件外套,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掃把,拉著他出了門。
這會兒陳秋白還驚魂甫定地站在樓道里。李麗君把掃把丟給女兒,急匆匆吩咐了兩句:「把玻璃渣掃一掃,回去跟你弟弟泡包方便麵吃吧,我沒工夫做飯了。一會兒你爸回來,你跟他說我帶凌雲去衛生室了。」
陳秋白看著他們下了樓,拿起掃把掃了掃暖瓶膽的碎渣,裝進鐵簸萁里倒了。
她回到家裡,弟弟正在客廳里吃著鈣奶餅乾看動畫片。她一點胃口也沒有,根本不想泡方便麵,丟下書包去臥室躺了會兒,心裡還是悶悶的。
她又坐起身來,決定去陽台待會兒。
她的臥室出了門就是凌雲的臥室。當時他搬進來的時候,媽媽把雜物都收了,只剩了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和一個小衣櫃。凌雲每天都會把書桌收拾得整整齊齊,床上也乾乾淨淨,連根頭髮絲兒都沒有,被子疊得像豆腐塊兒一樣。因為怕房間裡有味道,一大早就開著陽台門通風。一有空就拿拖把拖地,家裡除了客廳都是水泥地,干不乾淨也看不出來,也不知道他整天拖什麼勁。
自打他來了家裡,媽媽每次去陽台,經過他的房間時都會夸一句:「凌雲真愛乾淨,瞧這屋裡收拾得多板正。」然後十有八九會朝她的房間喊一句:「露露,把你屋收拾一下,別整天跟豬窩一樣,你看看人家凌雲。」
媽媽每多說一次,陳秋白對凌雲的厭惡就更多一些。後來只要凌雲在家,她都會關著臥室的門,壓根不想看他一眼。
但即便如此,她也從沒想過要傷害他。剛剛的事只是無心之失,她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壞了,站在樓道里懵了好一會兒。凌雲上樓的那一刻,她心裡是驚恐的,她害怕他會向媽媽告狀。然而他並沒有,這無疑是更壞的情形。他把高尚的榮光披在自己身上,讓她變成了一個壞人。
當然,她也不認為他是一個高尚的人,不過是惺惺作態罷了。但媽媽不知道,媽媽只會因為這事愈發地憐惜他。
陳秋白站在陽台上,望著薄暮里的群山,越想越不開心,一片一片地揪起了陽台上的杜鵑花葉子。
正在這時,隔壁陽台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你再揪下去,這盆杜鵑開不了花了。」
陳秋白回頭一看,夏宇托著下巴在自家陽台上看著她。
陳秋白這會兒正煩悶著,不想跟他聊天。
夏宇又問了句:「你心情不好?」
陳秋白仍然沒說話。
夏宇也沒在意,又說:「今天我姨來我家走親戚,帶了一箱健力寶,我拿給你喝。」
健力寶陳秋白也喝過,橘子味的,甜甜的,還有氣泡,比綠色軟袋汽水好喝多了。只是這汽水太貴了,爸爸只買過一次,她已經很久沒喝了。
夏宇進了房間,不一會兒帶了一瓶橙色易拉罐飲料出來,放在手裡掂了掂,隔著陽台丟給了陳秋白:「你接著。」
陳秋白伸出雙手,穩穩接住了飲料。
「你拽著罐子上面的拉環,往上一拉就開了。」夏宇比劃說。
陳秋白丟給他一個白眼:「我又不是沒喝過。」
夏宇笑說:「嗯,這飲料是橘子味的,我就知道你喜歡喝。」
陳秋白想起凌雲上次把橘子汁滴在了她的輔導書上,忿忿說:「我現在最討厭橘子。」
「為什麼呀?」夏宇有些意外。
陳秋白還沒開口,家裡的小黑狗過來了。這隻狗叫煤球,當時跟凌雲一起來的,因為從前在凌雲家餓慣了,現在見人就舔。陳秋白覺得,凌雲在媽媽面前也是這樣,卑微,小心,竭盡全力地討好,唯恐有一天會被拋棄。就跟狗一樣。
陳秋白這麼想著,忽然間說了句:「我討厭凌雲。」
夏宇想了想,說:「如果有個人突然住進我家裡,我可能也會不開心吧。」
「我住你家你也不開心?」陳秋白說。
「不包括你啦,不然你來我家住?」夏宇笑著,沖她勾了勾手。
「我才不去。」陳秋白也笑了起來,心情略微好了些。
兩人聊了快半個小時,各自回到房間做起了作業。
鎮衛生室里,凌雲剛剛處理完燙傷。李麗君向醫生確認了幾遍不會留疤,這才終於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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