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州愈的觉得这座京城不太对劲了。
原本街上是有烧衣裳的,但也没有很多。
而且那些人都是在烧衣裳,而不是像现在他看到的,都是在看衣裳。
这些看衣裳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有的人看了衣裳很满意,有的人就不太高兴。
就像那个骂街的老婆子,不但骂,还把那衣裳扔到地上用脚去踩。
萧云州经过她身边时特地站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结果那老婆子吓得“嗷”
的一声,当然化成了一道虚影,原地消失。
他刚愣了一下,就被一阵哭声吸引。
于是顺着哭声看过去,只见有个老头坐在街边,衣着褴褛,不停哭泣。
他走上前,开口询问:“老人家,你哭什么?”
老头抬头看他,这一刻,萧云州忽然想到刚刚那个消失的老妇人,以及慕长离曾说过的“你杀人多,身上煞气太重”
。
于是赶紧又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老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笑了,“就算是伤害了也没关系。
人啊!生一次,死一次,以为死了就一切都结束,殊不知,死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那些人世间欠下的债、造下的孽,都会一桩桩,一笔笔地找回来。
今日寒衣节,可你看看我这身衣裳。
已经有六十多年没人给我烧衣裳了。
我不是没有子孙后代,活着的时候,我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又各生了三个孙子。
可我既没带过儿子,也没带过孙子。
我将正妻赶出家门,宠着小妾过日子。将小妾生的庶子宠成了掌上明珠,殊不知,那根本就不是我亲生的。
她骗走我的钱财,跟孩子的亲生父亲跑了,我孤苦无依,想寻回妻和骨肉,结果人家恨我入骨,连面都不肯见。
我不养他们小,他们也不养我的老。
我孤苦后半生,终于大病一场,死了。
结果死了之后呢?
你也看到了,就是这个下场。
没有纸钱,没有衣裳,他们连一根稻草都不肯烧给我。”
老头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问:“怎么才能再死一次呢?是彻底死的那种。”
萧云州不知道怎么才能再死一次,但是自己正在经历什么,却是已经明白了。
他不再理会这个老头,快走几步追上慕长离,小声问道:“你给我眼睛上涂的是什么?用血混了白水,涂在眼睛上,就能看到鬼魂?”
慕长离斜了他一眼,“想得美!那岂不是人人都能看见鬼了!”
“所以说,只有你的血混了白水,才有效果?”
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萧云州站了下来,心里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情绪。
打从回京那晚在长宁侯府门口见到慕长离,他就有一种特别直观的感受。
这个小姑娘很孤独,那种孤独的情绪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宣泄出来,感染到周围的人。
他起初觉得,这种孤独来自她自幼被家族抛弃的经历。
就像他一样。
可直到今晚他才明白,原来这种孤独,是因为她跟这世间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走不走?”
走在前面的小姑娘回过头,一脸嫌弃,“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