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19
五条悟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漫长的梦。
昏昏沉沉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记忆混乱,他甚至不知自己如今身处何处,只是本能地收拢了手臂,想要蹭蹭依偎着共眠的人。
“早上好,夏”
少年的声音还浸在美梦的甜腻中。
可他的怀里是空的。
手臂没有碰到被认定为理所当然的温度,护食的本能出警告,五条悟下意识立刻睁开了眼睛。
而一旦六眼被启用,“梦境”
与“现实”
的种种差异,便迅且冰冷地放大到无限,让人无法忽略。
第一个颠覆认知的真相,正是五条悟本人。
他怔怔看着自己按在床褥上的手。
不是六岁的幼圆手掌,也不是十二岁初显轮廓的纤细。这样修如梅骨又不失力量感的手指,只属于十四岁的少年。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错误”
被铺开在他眼前。
青木夏树热衷于抱在怀里的毛绒物件不见了,床品的绣纹不是二人一同定下的雪色长毛幼猫,庭院里不该有那么多站岗的家仆和侍女
梦吗
可哪边才是梦呢。
五条悟一时间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或者说,他觉得此时此刻的此地,于他而言,才更像是需要快点醒来的噩梦。
不安涌动的咒力不断攀升,一再突破人为设下的禁制。
失去了樱木妖力的制衡,虚构的水中花无法再蒙骗全力运转的六眼,刹那间,混淆冲突的记忆如洪流般袭来
最终,五条悟脑海中的画面,倒带定格在他与青木夏树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
在旅者为六眼之子编织的第一个梦境里,十四岁的少年冷眼揪出了故弄玄虚的织梦人,二话不说,就是一“苍”
砸了过去。
青木夏树当时睁圆了眼睛的无措样子,被六眼清清楚楚记录。
所以说,他是被报复了吗
五条悟冷静地思考逻辑。
难道是因为自己初次见面时下手太凶,被她记了仇,所以才头铁地一连为他布下七场梦境,故意对他恶作剧
以那个笨蛋的智商去推论,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可好笑的是,当五条悟回忆起梦境中自己对青木夏树动手的瞬间,他的第一反应竟是要冲过去,将人护在身后。
青木夏树或许顽劣,或许做了坏事,也应该被狠狠教训一顿,好教她从此不敢再仗着梦境哄骗人心。
但怎么能真的伤害她呢
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行。
五条悟自问自答。
没关系的,反正青木夏树根本没有能和人斗智斗勇的坏心思。
她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怕苦、喜甜、讨厌寂寞、迷恋肌肤相贴的安心感,像是合该精心饲养的矜贵品种,本就离不开旁人爱意的浇灌。
所以,没关系的。
只是需要把那个恶作剧完就想溜之大吉的坏孩子抓回来,稍微耐心地、好好地教导一下,就足够了。
适当的惩罚是有必要的,但也不能太凶。
会吓到她的。
她被吓到的时候,虽然不会说出来,但眼睛会因受惊而瞪得圆滚滚,浓墨点缀似的眼睛也会蒙上一层很淡的雾气,
哦,还会自以为隐蔽地抓住他的衣袖,往他身后躲。
五条悟一想到这,又忍不住想笑。
不过,这次是在笑他自己。
“啊啊。真难看。这不是已经没救了吗”
笼中鸟可以逃离家族的樊笼,却舍不得挣脱颈上已经被松开的锁链,甚至气急败坏,要追去质问对方为何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