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京城这么久,胡秀儿从没见过这么冷漠的顾清晏。
她说十句,他也回不了一句,她递过去的地契,他也只是瞥了一眼就转过头去。
说他忙吧,手里没书,书桌上也没有什么公文要案。
要说生气,又不像,就是单纯的不想理人。
弄的胡秀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明明昨晚还温言细语的人,才过了一天就变了个样,任谁也受不了。
更何况,她想告诉顾清晏她准备把祖坟迁移的位置,这样万一她出事了,他也能帮着祭拜一下什么的。
可对着这么冷漠的一张脸,胡秀儿说不出任何拜托的话,干巴巴道别,起身离去。
却不知,顾清晏一直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也没收回视线,椅子的扶手都快被他捏断了。
作为一军主帅,顾清晏非常清楚当断不断的后果,更清楚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大伯父亲口说他和刺杀案无关,说先太子后人跟刺杀案无关,那刺杀和老御史自尽的主使,就只能是那个人了。
那个他最不愿意怀疑,也最不敢信任的人一一他的亲舅舅,当今圣上。
看清这点后,顾清晏后悔不已。
他太高估自己了,他根本没把握在这种局势下护胡秀儿周全。
他不该起了贪念,把胡秀儿留在京城,更不该带着她招摇过市,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将她视若珍宝。
他以为这样做是在保护她,却忘了人一旦坐上皇位,就会变得六亲不认。
皇上不会杀他,却可以杀尽他身边所有人,只留他一个,苟活于世。
所以他不能,也不该再把胡秀儿留在身边,即便她真成了他的女人,这个身份也不会让皇上心慈手软。
可亲手送她离开,割断跟她之间的牵绊,真的好难。
被敌军围困,九死一生时,他都没觉得像现在这么难。
胡秀儿回到住处,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不通顾清晏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她问过云雁,云雁说府里没出什么事,小侯爷只是去了国公府一趟,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明叔对她还是很亲切有礼,顾清秋他们也都很正常,只有顾清晏一反常态,这很不正常。
胡秀儿实在睡不着,忍不住想过去问问清楚。
她不喜欢猜来猜去,喜欢有什么说什么,要是她哪里做得不对,他大可以说出来,犯不着这么对她。
可伸手打开门,被冷风一吹,胡秀儿脑子忽然清明了。
她觉得自己好没道理,顾清晏为什么不能这么对她?
他是侯府的主人,他想如何就如何,喜欢谁讨厌谁想搭理谁不愿意理会谁,没人能管的了他。
所以她为什么会理所当然的觉得,顾清晏不能对她这么冷漠?
是因为他说过喜欢她。
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他迁就她。
这个认知让胡秀儿觉得无比羞耻,难以接受。
可任凭她怎么翻来覆去琢磨,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就是这么想的。
哪怕她一直提醒自己顾清晏不是晏清河,可她还是会不自觉用对待晏清河的方式,对待顾清晏。
本能亲近,依赖,信任,甚至会肆无忌惮的使唤,理直气壮的欺负。
然后再提醒自己他不是晏清河,再努力跟他划清界限。
而顾清晏从未在她跟前摆过架子,哪怕被她气着了,顶多就是抱怨几句,从没冲她过脾气。
所以当他冷漠下来,她就难受了。
胡秀儿想明白后,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无耻的浪荡子。
明知道不能娶人家姑娘为妻,却还对人家纠缠不休,恋恋不舍。
搁到话本子里,都得被人唾弃,指着鼻子骂人渣。
“不能这样了,你清醒一点,他不是晏清河,不是晏清河!”
胡秀儿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使劲提醒自己,别犯糊涂。
人生在世,不是只有男欢女爱这点小事,她要做的事多着呢,少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许是终于把脑子捋顺了,胡秀儿这次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那点令她无比羞耻的小心思,被她自己拼命压下去,埋到了心底,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
次日一早,胡秀儿直接后巷找郑小黑。
李四全帮他们准备了好些东西,有给郑小黑准备的衣服鞋袜,有路上带的干粮,还有以防万一用的雨伞油布火折子…。
零零总总,大大小小,装了满满一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