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见张水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止住了话头,看向一旁坐在板车上的老夫人和柳二娘子,朝老夫人拱了拱手,随后又说道:“还未恭喜水生,就要当爹了。”
张水生收了思绪,笑道:“喜酒你是喝不上了,我等着你披红挂彩的还乡。”
连一向看不上张成不事农桑的柳二娘子都难得的对张成露出了笑意,张成勾了勾嘴角,眼中带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坚定,又朝张成拱了拱手。
两家别过,柳二娘子回头望了一眼,想着要不要让张水生掉头回去,转念一想:到底是有吴蔚在的,而且……她们两个女子一起生活,总不能一直不单独见外人,既然是立户了,总要学着成长面对,便没做声。
张成朝山上走去,约么着不到半个时辰便隐隐看到了一处小院,复行数十步视线随之开朗起来,吴蔚和绣娘的新房虽然不如张成家气派,可胜在坐落清幽,张成呼出一口气,他不像张水生他们干惯了农活,这一点儿山路自是不在话下。
走这一路张成已经有些累了,便站在原地歇了片刻又抬起袖子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正了正衣襟方来到院墙外,叩响院门立在门外朗声道:“吴姑娘,柳姑娘,我是张成,特来拜会。”
绣娘正在屋里做活,吴蔚正在看绣娘给她买回来的书,忽然听到张成的声音,绣娘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秀眉微蹙,低声道:“他来做什么?”
吴蔚似并未听出绣娘语气中的反常,轻轻合上书页,说道:“我去开门。”
吴蔚快步出了东屋,回道:“来了!”
绣娘也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跟着吴蔚来到院中,吴蔚打开院门:“快进来。”
算算日子二人已经数月不曾见过了,吴蔚记着他们一起写对联的情分,对方还送了自己一本金贵的书,笑容和煦,礼貌寒暄道:“我听二姐说你近来在家用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绣娘上前朝张成行了一礼:“张家兄长,安。”
张成点了点头,说道:“这几日得闲,听说你……们落户了张家村,还建了新房,过来道喜。”
“要不要进屋坐坐?”
吴蔚到底是现代人,虽然自学过一段日子的历史,不过自幼接触到的待人接物的礼仪不是朝夕能改的,照理说张成是外男不好往两个姑娘的屋子里去。
绣娘抿了抿嘴唇,却也说道:“我去沏茶。”
张成却连连摆手道:“不必了,就只在这院子里略说上几句话就走。”
吴蔚看了张成一眼,这才后知后觉想到什么,不再勉强。
绣娘看出张成今日是专程来找吴蔚的,陪着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见绣娘走了,张成沉默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一物,郑重地递给吴蔚,道:“这个,希望吴姑娘可以收下。”
吴蔚看了看张成手中好像是印鉴的东西,问道:“这是何物?”
“不瞒姑娘,我已经着手收整行囊了,这几日便要离开清庐县
到州上去准备参加秋闱,若顺利便直接前往京城准备来年的春闱,家中宅子我已请了昔年老仆张婶一家照看,这世道……女子能断文识字已属不易,如姑娘这般才华者,实属难得一见。我家中尚有百部藏书,与其留在家里积灰,不如借给姑娘看看。因张婶没有见过姑娘,我便想着做了这个信物,姑娘若想看书,只管拿着这个信物去到村口老槐树东边第一个胡同,第一家,张婶就住在哪儿,一切我已交代清楚,想看什么书,姑娘自取便是。”
吴蔚听完,明白了:合着张成这是给自己办了一张“借书卡”
呗?
看着张成递过来的“借书卡”
吴蔚着实有些心动,其实吴蔚是非常喜欢读书的,她家里除了法医类的相关书籍外,吴蔚从小到大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买书,看书,所以家里的书柜被堆得满满的,每年还能淘汰下来一批捐给贫困山区。
来到这里后,单调的日子虽然能濯洗浮躁的心灵,偶尔也会让吴蔚感觉到精神世界的枯竭,是以吴蔚把张成送的那本书都快翻烂了,绣娘看不过又给她买了两本,两本书花掉了五百个铜板,吴蔚每每翻动都小心翼翼的。
见吴蔚迟疑,张成诚恳地说道:“吴姑娘可还记得,你曾经送过一句话给我?”
吴蔚马上就想了起来,毕竟那句话是自己再三斟酌专门勉励张成的。
不等吴蔚回答,张成自顾自地喃喃道:“姑娘说你们家乡有位智者曾经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张成说完慨叹道:“我数次应试不中,于科考一途碰得灰头土脸,早已冷了心。认识了两位姑娘以后,略听闻二位的身世经历,见二位虽身在寒窑,无家可依尚且勉励谋生,我张某人衣食无忧,不过是惹了几句笑话,空跑了几次远途,又有什么?其实我早有将家中藏书与姑娘分享之意,只是不想给姑娘惹来非议,如今我这一走,少说也要一年,若姑娘还不放心可以叫上水生与你同去。”
吴蔚听完也很欣慰,朝张成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希望张成兄长能金榜题名,衣锦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