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弹簧,熟悉的五金店廉价金属漆。
爸爸的笛声从阁楼传来,厨房那里也飘来好闻的饭菜香。
一家人很快围坐在餐桌前享用一顿还算丰盛的午餐,老邻居依靠在门口还在跟奶奶谈笑。
突然有谁说了什么,蕊蕊就像隔着一层黏膜,没有听到,但是似乎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蕊蕊突然没有预兆地抽搐,然后口吐白沫。
很快她再次醒来,站在一处黑暗的屋子里,看到自己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围绕着什么人。
蕊蕊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脚恢复成大人的模样,她跨过一个颇高的门槛,看见爷爷最的小妹妹、自己的姑奶奶正坐在床上。
她今年也有近五十了,蕊蕊很久没有单独接触过她,因为李父李母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让蕊蕊忽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长辈。
就像让她忽略二爷爷一样,蕊蕊估计也是因为利益方面的冲突,但是蕊蕊没想到的是,这次的对话她都能听得见,还很清晰。
姑奶奶坐在床上,客人们都围绕着她,她头乱糟糟脸色蜡黄没有生气,使唤着自己的老公去买一些卤鸡爪来吃。
“我最近就喜欢吃这些。”
她咳了两下,似乎很是虚弱。
蕊蕊的奶奶将她盖着的旧棉被往上提了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跟他确定后不再要了?”
“不要了,他有两个儿子,我有一个,不要了。”
蕊蕊一头雾水。
要什么?什么不要了?
姑奶奶是生病了吗?
蕊蕊无声地看向自己的父母。
她现李父脸色正常,甚至还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李母似乎有些伤心,一晚上没有说话,默默地帮忙端茶送水。
奶奶再次开口:“哎,不要就不要吧……”
一家人没有说太多话,蕊蕊就跟着他们上了回家的车。坐在后座的奶奶似乎在跟李母说着什么。
“……白天我是抱了一下的,我就放在女厕所的下水道里,小手小脚还扑腾呢,我不忍心,就盖上两张纸遮住了,她命不好,怎么又是一个女孩呢……”
蕊蕊一下子反应过来,她不是小孩了,虽然只有几句话但是事情简直不能再更加明确。她觉得恶心想吐,她看着李父漠不关心地开着车,看着李母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挥挥手示意奶奶不要继续说下去,画面在这一挥手间支离破碎。
她忍不住扑上去想问奶奶那个女婴被丢弃在什么地方,但是支离破碎的画面立刻将她拖拽下去,她忍不住挣扎,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被亲人丢在下水道里的婴儿,亲人们连正眼都没给自己一眼。
她在一大片高高的芦苇地里醒来。
头顶的天蓝的滴水,身边的芦苇茂密的像是一丛丛淡黄色的羽毛,她飞快掠过一丛丛芦苇,但是景物却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蓝到滴水的天,茂密的比人高的芦苇。
就在蕊蕊跑了不知道多久想要放弃时,一阵风吹来,芦苇们被齐齐吹弯了腰,露出一栋新修的水泥小楼。
一只长而柔软的手臂拦住蕊蕊,拦她的人穿着黄色的连衣裙,手里还拿着洋气的遮阳帽。
“小姨?”
蕊蕊现这个世界自己终于听得懂并且说出话来。
小姨似乎年轻了许多,她原本年纪就不大,这时候也才三十几岁,正是生命力最旺盛的一年。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要去哪里?”
小姨笑得弯了眼睛,她的黑被吹得十分张扬。
“我要去……我要去……有个孩子!在等我去……”
蕊蕊着急的组织语言,突然她看到小姨身后的楼变得十分矮小,虽然还是水泥制的两层洋楼,但是那制式太过于拥挤,小姨突然转身直直地走进那已经十分矮小的洋楼中,笑眯眯地向眯眯地向蕊蕊炫耀。
“这是我的好弟弟,我的好丈夫给我盖的小楼,我很喜欢。”
她看着小姨依靠在小楼只有十公分高的大门上,那门两边挂着两个紫色的纸灯笼。
蕊蕊倒退一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身边全是野外的茅草,这个楼的制式也让她越看越眼熟。大风吹过,茅草们被吹得四处飞扬,蕊蕊捂住被吹痛的双眼,大叫着在床上醒来。
窗外太阳高照,鸟叫声,树叶声,宿舍楼的打闹玩笑声突然大起来,蕊蕊眼角还有泪水,但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又开始像往常一样忘记什么事情,她飞快地拿起手机在备忘录里打起记得的所有事情,这是她手最快的一次,她几乎将梦里所有的事情都记录下来,楼下不知道是谁摔碎了一个杯子,手里还拿着手机的蕊蕊突然觉得迷茫,再睁眼时她开始庆幸手机电量的充足,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梦里的东西已经全都忘记了,甚至那种复杂的情绪也都瞬间消失殆尽。
上午宿舍里只有她没有课,室友们都熟悉对方的课表,所以并没有在早上叫醒她,蕊蕊也没有下床梳洗,她直接给李母打了个电话。
为了能完整问出所有想问的问题的答案,蕊蕊自己在床上编了半天腹稿,小石头人从她醒了之后就自己下床吃东西去了,自从蕊蕊半夜现自己床上有食物残骸后,小石头人此生第一次被揍了屁股,虽然气鼓鼓的,但是再也不敢在她床上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