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斯特瞥了眼那位老婆婆,“不过我喜欢我的父母——有我这样的孩子,大部分人会选择卖给佣兵之家,天生冷血的家伙就该放在合适的位置,诸如此类。”
“但是他们没有把你卖掉。”
诺尔竭力不去回忆院子里那几颗凄惨的头颅。
“是啊,他们说爱我。”
忒斯特说,口吻像在聊别人的事,“毕竟佣兵之家不是个好地方,人有人的养法,狗有狗的养法。那群家伙喜欢烈犬远胜过人,恰好我的父母比起金币更喜欢我……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理解,他们究竟喜欢我哪一点。”
父母为他染上和兄弟姐妹一样的棕发,认真教他读书写字,精心准备他每一顿早餐。他们从他手里保护邻居们,也从邻居们手里保护着他。
大哥说,他很聪明,等长大了可以成为特殊的骑士——专门负责处刑和杀人的那种,这样他不会去滥杀无辜,而且他会做得很好。
姐姐说,他不是彻底无药可救的那种类型,他还能“感受到一些东西”
,这对他们来说足够了。
他的小妹妹连话都说不清楚,却还是会对他微笑,挥舞着肉乎乎的手臂。
一个不错的家庭,独属于他的财产,忒斯特想。
他不认为杀人有什么不好,他也没什么非杀不可的理由或冲动,那会儿他还小呢——就像故事里的恶龙可以选择燃烧村庄,也可以选择守着财富沉眠。
可是人类总是会来夺走财富,沉眠也总有醒来的一天。
他忍不住看向面前的诺尔。
诺尔没带兜帽,眉眼比初见时沉稳许多,黑发也比当时长
了一点,光泽像漆黑的珍珠。忒斯特对旁人的五官向来没什么兴趣,这张脸却总是能引起他的注意。
真好,他没有在诺尔眼里看到怜悯,他的法师先生脸上只有恰到好处的沉思与悲哀。诺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忒斯特,就像面前的人是这世界的中心。
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眼神,这样混合了探究与关切的目光,像温水一样令人舒爽。
一笔难得的财富,这回可不能弄丢,忒斯特想。
不过诺尔和他的家人终究不一样。
他与家人生来有血缘关联,他和诺尔之间却只有一个脆弱的契约……没关系,他很快就会解决这个问题。
克里姆森直奔追补妖地牢。
他轻车熟路地避开巡逻者,回到少年忒斯特的笼子前。这回的克里姆森比上次还小心——上回诺尔还能从阴影里看到他的五官轮廓。眼下克里姆森干脆用了玩家技能,把整张脸都藏在黑影里。
“你好,先生。”
少年忒斯特乖巧地坐在石头上,还是一脸纯洁无辜,“您是新的老师吗?……前几天他们说过,我的课程已经结束了。”
克里姆森没答话,他开始破除笼子周围的束缚魔法。笼子内,少年忒斯特一动不动。
“先生?”
他交叉十指,礼貌而小心地提问。
克里姆森依旧没有说话,他打定主意在忒斯特面前隐藏身份。他打开笼子的瞬间,身上亮起一层层护盾。
同一时间,他咬破左手,右手猛地掐向忒斯特的脖子。他使用了某种技能,指尖一下子在忒斯特的脖颈上戳出几个血洞。少年忒斯特躲闪不及,背部撞上石块的坚硬边沿,发出重重的响声。
寻踪血咒
诺尔的神经立刻绷紧。
这是个十分阴毒的黑魔法,施术者将自己的血混入对方的血中,只需要一滴,便可在之后轻松占卜出对方的位置与状态。
他瞬间反应过来了克里姆森的想法——前有神选者异常,后有金线团。这家伙搞不好猜到了忒斯特是疯修士,这是在留追踪标记!
该死,又是没法直接干涉的事件。
“先、先生……”
少年忒斯特痛苦地咳嗽着,艰难地从喉管挤出声音。克里姆森做事毫不拖沓,他理都没理忒斯特,只顾着把冒血的左手朝少年脖子上按。
少年忒斯特“无助”
地挣扎,他的脚踢到克里姆森的袍子,金线团骨碌碌滚到地上。
诺尔眼前一亮,他咽了口唾沫,再次用魔杖招来一阵风。金线团轻轻滚动,停在了少年忒斯特脚边。
他的身边,成年的疯修士发出一声轻笑。
少年忒斯特停住了挣扎。
克里姆森成功将冒血的手指按上少年忒斯特的伤口,他刚要满意起身,却听到一声略带委屈的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