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的九重城,已经慢慢步入了冬天。
城里头各色的树除了长青的松柏外,其余的都没了叶子,光秃秃的枝丫交叉掩映,给青砖石瓦的九重城平添了几分古怪。
庸王因世子落水一事行刺皇上未遂的事传遍了九州,之后人们就只知道庸王被平陵郡与泗水郡的郡守联合扣下,但庸王做反诗举兵,最后遭到屠灭,连庸王妃和公主都没能留下。大周和摆夷的朝贡关系也就此破裂,太后的亲弟弟舒显率领三十万中央军进攻摆夷。摆夷不敌,最后摆夷王以通敌叛国罪杀了摆夷世子,献上了其人头以做朝贡。
此般的消息是万万不能让九重城的悠然公主知道的,然而九重城到底是个人多嘴杂嚼闲话的地方,不久悠然就知道了。
如今的悠然什么都没了,大哭了一场后万念俱灰,便挂梁落了香尘。
太后听到这消息也是惊了,她缘以为悠然只是弱女子,却不想…如此刚烈。
太后也觉得有缘于她,却也对不起她,想大葬悠然,但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女子,罪臣之女,只能草草了事,在天京郊外为悠然修了一座公主坟。
承景也因为悠然一事许久没和母亲说话了,他对庸王一事很复杂,明知道庸王确实没安好心,但又不忍给庸王安上此等莫须有的罪;如今庸王被诛,悠然自尽,承景觉得这皇上还不如不当呢,便整日称病不早朝,太后也因为承景的态度而神思忧倦。
书颜倒不一样,她能理解太后为了大周而要除掉庸王,只是可怜悠然,她缘本不必死的,如此般的自尽才是最让人唏嘘惋惜的。
书颜让青葙在长乐宫的小厨房里熬了碗红豆沙。
那红豆沙是按着御膳房的方子熬的,要新鲜的红豆洗净了,用雪花似的冰糖晶熬久了,然后去皮,只留下豆沙,而后用藕粉熬成糊糊,加点白粥和小圆子,最后撒上腌渍的糖桂花。
书颜的红豆沙用一个小小的白玉碗盛着,那红豆沙太烫,书颜不肯别人帮忙,自己换了好几次手才将红豆沙放进了盘子里,端了盘子便来到了长乐宫的正殿,太后正在里头休息。
“母后。”
书颜跨进长乐宫,见太后正躺在贵妃榻上微微闭目,便轻声唤道,“我给您熬了红豆沙。”
“颜儿来了啊。”
太后睁开眼淡淡地笑道,眼神里却有着无尽的疲倦。
“母后。”
书颜在冬芽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把红豆沙递给太后,道,“母后仔细手。”
太后微微直起身子,伸了一个小小的懒腰,冬艾将一个小小的黄流苏靠枕垫在了太后的身后。
太后接过书颜的红豆沙,轻轻地舀着汤匙。
此时红豆沙已经温了,正适合。
“这是你做的?”
太后问道。
“不是,青葙做的。”
书颜实诚道,又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方正言道,“听冬芽姑姑说母后近日身子不好。”
“倒难得你还想着母后,”
太后轻轻尝了一口,甜腻腻的红豆沙化在了舌尖,太后一脸淡然,道,“想不到那丫头竟是个烈货。我缘想着等事情过去了,给她指个好人家,不曾想却先被阎王招去了。”
“母后别伤心了,悠然姐姐自然有悠然姐姐的想法。”
书颜口是心非地安慰道。
“皇上还是不理母后。”
半晌,太后突然道,“你,恭儿,皇上,你们三个人呐,无论哪个我都舍不得…”
“母后…皇兄近日忙于朝政,不能顾忌母后也是应该的。“书颜安慰道。
“忙于朝政?”
太后冷笑一下,目光噙噙,继而又无奈道,“颜儿别诓我了,母后是明眼人儿。皇上的心思在什么地方,母后清楚得很。他的心思啊,在那些个画儿啊,墨啊,山水上,唯独不在这朝政上。”
“母后…”
书颜轻轻唤道,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也知道母后说的是事实。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有时候我在想,让他登基,到底是错还是对?若是对的,他怎么能那样不学无术呢?难道李家的列祖列宗都看不见了吗?如果是错的,”
太后的泪水轻轻地落入玉碗中,泣道,“难道是上苍要亡我大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