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不丢下你…母后只是去看看你父亲…母后想他…母后也想你的四个哥哥…”
太后道,承景和绾心在她眼里渐渐模糊。
她想那四个孩子,和她没有母子情分的四个孩子,她甚至没来得及同他们取名,未序齿而殇,大周的史官不会记录他们分毫,能记得思念他们的只有自己,可如今,连自己也要走了。
“承景…母后不求你临朝亲政,只求你赶紧同绾心生个圣孙给母后…好么?母后在天上看着…”
“好…”
承景哭道,“母后不丢下儿臣便甚么都好!”
“你还记得,兴帝驾崩,你回来奔丧那夜,生了甚么吗?”
“记得。”
良久,承景方回道。
那是一个只有他们母子三人的夜晚。
“如果那夜没有恭儿,母后真的会杀了你,知道么?”
“知道。那夜儿子甘愿赴死。”
承景泣道。
“你呀…”
太后无奈地笑了,道,“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内平外成。承景,恭儿是你亲弟弟…”
“那天你赶走了恭儿,此后的每一天,母后都在想他,”
道,“担心他,就怕他哪日同颜儿的父亲一样突然没了…承景,你是皇上,你享世间富贵,握天下大权,你犯不着同恭儿去争抢。”
太后突然起身用尽力气抓住了承景的衣襟,道,“恭儿是你亲弟弟,兄友弟恭,你要友!”
承景怔住了,心中不满却不敢言语。
太后见了,眼中的星火渐渐熄灭,躺回自己的凤榻上。
跨不过去的,她轻声悲道,“绾心…大周江山靠你了…燕国还要你来照顾…”
“是…”
绾心颔,“儿臣明白…”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母后…”
承景的泪如雨下,外头的雨却渐渐小了。
您再叫我一声康儿吧。
这句话卡在承景干涸的嗓子里,终究还是未能说出。
承景望着面前已经闭上眼睛的母亲,良久,终于明白她已经走了,再也不能唤自己康儿了,今后只有自己了。
承景低头跪了许久,被冬芽和绾心扶起,他坐在太后面前的圆桌旁,膝盖已是肿胀,可却甚么都感觉不到。
只有绾心同他擦泪时,他突然有所知觉,紧紧抓住了绾心的手,绾心被他抓得有些疼了,却不敢挣脱,只换了只手继续为承景擦泪。
又过了许久,承景回神方觉得尴尬,悻悻脱手,忽而见到桌子上有一件做了一半的冬衣,青色的袄子,上头有着密密麻麻交错的针脚,承景又望见了自己手中不知何时抓住的《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