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三楼是半开放的,尤其尸体躺的位置上方是露天弧形楼梯,正巧没有一丝房瓦遮挡。还没正式做过尸检,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去给尸体遮挡雨水,防止证据流失。
可大概是跑得有点急,地面又湿,才刚跨出一步,脚下一滑,整个身子眼看就有向前倒去、摔到楼下的趋势。
原本那滑蹭的幅度并不算太大,离台阶也还有小段距离,她自己是能收住步幅站稳的。
可顷刻间,一只犹如老虎钳子般的大手极凶猛地钳住了她的右手手腕,一道极大极狠的力将她直直拽向右后方。
……
有那么一秒钟,她恍惚觉得自己的整条右手臂都快要被扯断了。
这一拉拽,反而让她比上半秒脚滑时更加失去重心,止不住地向右边歪倒,堪堪触到一面僵硬的胸膛,却又瞬间猛地被往外一推,这才终于稳稳站住。
但手腕却依然被紧紧钳着,五根手指隔着两副手套,紧紧烙在她的动脉上,明明没有直接碰到她的半点皮肤,却还是烫得仿佛一张烧红的铁掌。
她就这样被动地举着手,手腕生疼,甚至能感觉到血液正顺着手掌脉络一直往上汇聚,直直冲上指尖。
下意识想喊疼,想挣脱,但才刚转过头,她又立刻垂下眼,口唇干。
……
冷漠、疏离、凶悍、暴戾。饱经风霜、怒气冲冲、不讲道理、耐心匮乏、毫无温柔、毫不怜惜,两条剑眉如同挂满冰霜的枯零树枝,枝干肃杀决绝。
站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粗暴对她。
当然啊,他早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了。
没有把握……她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会忍不住用什么样的语气开口对这个陌生的前男友说话。
但好在成辛以很快松了手,把她放开了,一言不,收回狠戾得仿佛在瞪嫌疑人一般的目光,越过她大步跨下楼梯,去叫其他人来保护尸体了。
——
尸体上方很快架起了遮雨的简易塑料棚布,成辛以下了三楼之后没再理她,等篷布架好就继续往楼下走了。她又独自站在三楼检查了一遍没有遗漏,助理法医师徐墨才到达现场。
徐墨是个二十八岁的瘦高男人,但执业年限尚短,还不能独立做鉴定。在他身后,跟了一个文文弱弱的年轻小姑娘,看着比曲若伽的年龄还小很多。
徐墨给她介绍道。
“方法医,这是今天中午刚来报到的实习生6瑶,第一天实习,老赵让我带她过来观摩学习一下。”
“方法医好。”
6瑶有些羞涩地冲她点头问好。
她也点头示意,就接了检材箱弯腰工作了。6瑶看了一眼尸体,又回头向二楼楼梯口望了望,脸有点红,双眼亮晶晶的。
徐墨在方清月身边蹲下,掏出录音笔来帮她录音,6瑶也很好学地拿出本子刷刷记录。
“死者男性,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身长一百七十五公分,后脑枕骨骨裂,砖片插入深度大于九公分,疑似直接致死原因。颈骨第一、二节骨折,口腔内有白酒气味。左手中指第二节指骨骨折,髋骨骨折,腰带左侧有两公分断裂,已取证待做对比……”
现场初检的精确程度有限,要想完全排除他杀嫌疑,还需要后续更详细精确的鉴定结论。
她和徐墨把尸体目所能及的伤痕一一做了记录,才站起身来,就听6瑶怯生生冲身后叫了一声,声音娇滴滴的,软糯动人。
“成队好。”
她和徐墨转过去,成辛以带着孟余和老杨正走到三楼楼道口。
毛坯建筑没门没窗,毫无遮挡,因此能清楚看到成辛以一身黑衣黑裤,立在两道深灰色粗糙阴潮的非承重墙壁之间,侧着身子跟后到现场的痕检科小刘说话。
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尽管成辛以满脸胡子没刮,头少经打理,乱糟糟的,眉头也皱得像个川字,可头颈、肩腰、臀腿比例却统统出色得如一尊雕塑般不可思议。听到有人叫自己,他面色疏淡地随意回头扫了一眼,点了点头,示意听到。
徐墨见状轻轻笑了一声,关了录音笔,小声跟方清月说。
“又是一个被成队外表骗入歧途的小姑娘。”
她转头看看徐墨,又看看6瑶泛着粉光的娇嫩苹果肌和盈盈双眼,回忆起之前曲若伽指给她看的、贴在警队前厅公示栏上的、他那张大名鼎鼎、风华绝代的证件照。那照片还是他们没分手时,她陪他一起去拍的……努力扯动了一下嘴角,随即又想起自己还戴着口罩,就算不假笑,也不会被人注意看出端倪,便又恢复冷漠表情,心里禁不住无声叹了口气。
……
到底哪一条才是真正的歧途呢?
有人爱慕现在的他,即便他暴躁凶戾、邋遢蛮横也爱慕,目光缠恋痴情。
当然会有的,肯定也不止6瑶一个,他从来不缺爱慕者。
可对她而言,照片上的那个人,才是她真正的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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