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岚筠叹了一口气,继续坐了下来,缓缓开口。
“我要怎么说?说我们的父母并不相爱?说我们是失败的产物?小溪,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那时候反对你和季瑾辰在一起,可你说过你不在乎,所以我只能作罢。”
“其实我得知了当年的事情之后,偶尔也会感到怀疑,我眼中的父母究竟还是我的父母吗?我曾经和别人说过,我的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相爱的夫妻,可是最后,那场大火烧干了我所有的留念,我爱文蓉,可是她的亲生母亲姜戚是因为父亲的教唆才会被季淳害死的,我们的母亲也是因为一时气恼才会冲动嫁给了父亲,我们尹家和季家的仇,无论怎么样都算不清楚,我不能接受这一切,也无法坦坦荡荡的站在她的眼前。”
尹蓝溪也有些失望,曾经她只是单纯想着,无论父母和季家兄妹之间有着怎么样的过往,都不会影响到她和季瑾辰,可是哥哥尚且无法放下一切站在文蓉姐的身边,她又能真的毫无芥蒂的和季瑾辰走下去吗?季淳说,他恨自己是尹海的女儿,但对于季瑾辰而言,她更是关玉娴的女儿,关玉娴,是季淳心心念念了一生的女人,当年的于梦竹婚后十年也无法得到丈夫的心,愤而丢下儿子远走他乡,那是季瑾辰一生不可磨灭的伤痕,他恨母亲的无情,更恨父亲的薄情,所以拼尽全力也要夺走季淳所在乎的一切。或许就像秦月初所说的那样,她这张和母亲有着九分相似的脸,会无时无刻都让季淳痛苦,而季淳的痛苦,就是季瑾辰的痛快。
“你让我调查的事情,一定和季瑾辰有关吧?我会不遗余力帮你的。不过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我始终认为季瑾辰不是你的良配,毕竟他是季淳的儿子。不管怎么说,血缘关系是不可磨灭的,看着季淳,我无法相信他亲手培养的儿子会和他有什么不同。”
尹岚筠摇了摇头,季瑾辰唯一不像季淳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只钟情一人,可是那份情又能持续多久呢?他能感觉到,季瑾辰和他的父亲季淳一样,都是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的人,他怕妹妹尹蓝溪最终受伤。
“我心里有分寸。”
尹蓝溪轻微闭上双眼,有些事情,或许是她无法逃脱的命运。
季淳得知尹蓝溪来找自己,有些意外,但看着对方有些凸起的肚子,他也没阻拦,不管怎么说,尹蓝溪肚子的孩子是他的金孙,为了孙子,他也不能和尹蓝溪撕破脸。
“蓝溪啊,最近身体怎么样?孩子还好吗?”
季淳挂起和蔼的笑容,关心着尹蓝溪。
尹蓝溪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能看一看那幅画吗?”
季淳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听说你有一个画室,里面有一张关于我母亲的画作,能否让我见一见?”
良久,季淳有些晦涩的开口:“可以。”
不止一幅。尹蓝溪有些吃惊,这间画室里面,挂满了至少上百幅关玉娴。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那时候我正在郊外采风,她出现在我的眼前,遗世而独立,我从未见过那样姣若木兰的女子,所以她出现在我的笔下。”
季淳追忆着往事。
“我想要成为全天下最好的画家,而玉娴想要成为全天下最好的服装设计师,她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能够描绘出最美丽的衣裳,那时候我们总是如胶似漆,她是我的画中人,我亦是她的模特,我们如此相爱,如此深信不疑着能陪伴对方到地老天荒。”
“可惜结局总是不尽人意,我没有成为画家,而是接手了家族企业成为商人,她也没有成为设计师,而是嫁与他人成为人妇,我们因为仅剩的那点骄傲,谁也不愿意低头,就这样,一直到死,也不愿再相见。”
尹蓝溪轻轻闭上双眼,是的,母亲结婚后并没有成为服装设计师,她说过那是她的遗憾,可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捡起梦想,或许是因为,那个和她一起许下梦想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了。
“所以你始终不让阿洛学画是吗?”
尹蓝溪想起,季瑾辰的梦想分明也是画家。
季淳笑了笑,“看着他,我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我。我知道这个孩子有天赋,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是我一手挑选的继承人,我只是在帮助他少走一些弯路而已。”
“为什么执意要让阿洛接手呢?我知道当年你和于梦竹有约定,可是山高路远,她远在d国,就算你反悔,她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尹蓝溪还是不明白,既然季淳自己失去过,为什么要让季瑾辰也经历。
季淳脸上出现晦涩不明的表情,他看着尹蓝溪,却又似乎在看向另一个人。
“你说得对,我是可以反悔,但我是一个商人,这是一笔交易,我有自己的诚信。我答应了于梦竹,季家的继承人只会是季瑾辰,等到他继承了季家那一天,他们母子就可以再次相见。当然,如果小辰自己没有意愿,愿意放弃季家所有的一切离开,我也可以成全他,但于梦竹此生亦不会见他。”
尹蓝溪已经明白了,这对前任夫妻,是将孩子当做筹码在博弈,于梦竹为了膈应李佳晴,所以执意为自己的儿子争权夺利,若是季瑾辰想要放弃,她就会彻底断掉母子情,而季淳想要一个完美的继承人,所以一直用于梦竹逼迫着季瑾辰,更何况,他的手因为自己废掉了,这些年也不曾再画出完美的画作,曾经的梦想早已经遥不可及。
想到秦月初那句话,尹蓝溪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看着我这张脸,你会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