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泉山上的金风细雨楼,有青黄红白四处,其中最为富丽堂皇的红楼,正是用来设宴待客的。杨无邪撑开纸伞,为自家公子遮去风雨,并肩往青楼走去。走得远了,被江湖人称之为“童叟无欺”
的风雨楼总管这才叹了口气,劝道“公子,您和闻姑娘初见就闹得这般僵,日后怕是不好招她入楼”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闻姑娘的胆色武功,在属下看来都是出类拔萃的。咱们既然大费周章地把她接来了,不如”
说到此处,杨无邪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不如退一步如何”
“如何退”
苏梦枕的声音有些冷“把阿薛的命给她”
杨无邪心里苦,一句话也说不出。他说不出话,苏梦枕却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如果要用阿薛的命才能换她效力,我苏梦枕宁愿不要这个强助。”
“阿薛确实做错了事,可他为楼子出生入死多年,我能罚他,却不能让他死在别人手里。否则,岂不是寒了楼里兄弟们的心”
金风细雨楼的楼主继续说道。
杨无邪望着雨中的“伤树”
,一阵心梗,只觉得自己白忙活了。这棵枝繁叶茂饱经沧桑的老树,还是当年的初代楼主苏遮幕种下的,是他家公子最喜欢的树。
等杨无邪把苏梦枕送到青楼后,这位沉默了一路的总管这才在离去前问“闻姑娘那里要怎么办”
苏梦枕咳嗽了好半天,才回道“留下就是客,好生招待。若她离开也不必强求。”
盛无崖并有立刻离开天泉山,她一整晚都在调伏自己的内息。翌日天光大亮时,连日不断的大雨也止住了势头,天空一片澄澈。歇在隔壁屋子里的那位杨婆,似乎时刻都在注意她的动静,等客人洗漱完毕后,对方恰到好处地送来了朝食。
衣衫单薄的少女道了谢,专心致志地用完了早餐。填饱肚子后,盛无崖看时间也不早了,便问“我背上绑着的那个人呢”
杨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收拾好碗筷便退出去了。不久后,杨无邪登楼拜访,开门见山道“姑娘带来的那具尸身,我们已经敛好入棺了。就是不知该何处入土,还得姑娘拿个注意。”
盛无崖思考了片刻,答道“李郎中父子的祖籍在江南宣州,送他归乡如何”
“好,在下这就安排人去做。”
杨无邪招来一个下属,跟他耳语了几句,那人得令后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而他自己则留在了红楼,看不出离去的打算。
盛无崖也没管他,自顾自地离开了红楼,在天泉山散步。杨无邪没话找话,一会儿问她睡得好不好,吃的合不合口,一会儿又介绍起了天泉山的各处风景,将传说典故娓娓道来。
天泉山上,有金风细雨楼,四楼之中,有玉峰塔。
“白楼是在下平日呆得最多的地方,楼里的各类档案秘闻都收在那里。”
杨无邪说道“黄楼是安置楼中兄弟的地方,一部分兵器也放在那里。”
“你把这些告诉我做什么”
盛无崖看着路边挂着水珠的兰草问。
杨无邪笑了笑“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就当说来给姑娘解闷了。”
两人走着走着,便走到了青楼下,这位有过目不忘之能的总管指着高楼上的某个房间说道“青楼乃议事之所,楼里的各类令禁,多从此出,我家公子便住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听到少女有什么反应,一回头,才现对方看着庭里的伤树一动不动,似乎看痴了。
“这是白花垂丝海棠。”
注1他听见那个少女这样说道。明明已经入了秋,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的雨水过于丰沛,物候也过于温暖,这棵伤树不仅没有变黄,反而开出了几簇零星的花朵。
看到这棵树,盛无崖突然想起,苏星河的弟子石清露,曾在稷菽宫种过好多这样的树,花开时如霜如雪。只是如今,无论是棋坪山上的花,还是棋坪山上的人,都已经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
几回花下坐吹箫
她在伤树前站了很久,杨无邪也没催促,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这也是公子心爱的树。”
玉峰塔下,有天下第一泉,泉水汇成的天池里,还有一座镇海塔,只露出水面半截。杨无邪指着天池中石笋一般的白色塔尖,介绍道“镇海塔又被称为镇海眼石,塔高九层,底下据说镇着一个巨大的海眼。”
“真的么”
盛无崖问“可有人掘开看看”
“那倒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