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张武现张杨在一旁露出若有所思之状,便好奇地问道:
“杨儿!汝对此事如何看?”
张武倒是也没奢望、张杨能想出好的对策来,毕竟张杨才十八岁,张武觉得其、还不足以担当大任。只是在借机考教一番,看看张杨在这段时间、是否有所长进。
张杨闻言停下了思索,抬起头来对父亲道:
“父亲,程远说得对,此次鲜卑狗贼定然所图不小!其背后还有没有大股骑兵,此时并不重要了。
因为这些鲜卑狗贼、若是抓住这些百姓家属,胁迫这些百姓中的青壮、去攻打坞堡,不等其身后的大部队到来,大部分的坞堡、便已经被攻下。”
听闻张杨之言,无论是张武还是众张家坞堡的百姓,皆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脸上纷纷面现愁苦之色。若仅是鲜卑骑兵,别说仅有五六百,即便是有一千五六百,也别想攻破张家坞堡。
毕竟张家坞堡人口近千,仅青壮便有近四百人,而且整个坞堡依山而建,山虽不高,却是陡峭无比,根本难以攀爬。整个坞堡只有正面与一侧需要防守,可以说是相当的易守难攻。
令众人愁的是,来攻击坞堡的不仅是鲜卑骑兵,还有数百的汉人百姓。这些汉人百姓因为被控制了家小,不得不抬着巨木、撞击坞堡大门。
届时,张家坞堡的青壮,也不得不射杀这些汉人百姓,毕竟他们家人被胁迫,张家坞堡的家人更多,若不将他们都射杀,坞堡大门用不多久便会被撞碎,坞堡内的近前百姓可就大难临头了。
可同为苦难中的汉人,如今却不得不将弓箭瞄向自己的同胞,这可让他们于心何忍!
张杨没有理会众人内心的愁苦之色,若是之前,张杨会与这些张家坞堡的百姓一般,对威胁到自己的同胞、心慈手软。
可如今的张杨,理智了许多,能救自然是奋力去救,即便自己有生命危险,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救。可若是救不了,反而威胁到了其家人、以及其身后百姓的安全,张杨会毫不犹豫地将威胁抹除。
就在众人还在犯难之时,张杨继续对父亲道:
“不过……若是孩儿所料不差,这些鲜卑狗贼身后,也不会有大股鲜卑骑兵再来。
想必父亲与诸位叔伯皆知,在年初之时,鲜卑大单于檀石槐病死,其子和连刚刚继承鲜卑大单于之位。
然和连此人,骄奢淫逸、处事不公、不能服众,鲜卑内部此时正处在一片混乱当中。但凡稍大一些的部族,此时怕是还在互相争权夺利,因此,无暇来大汉境内劫掠。
能出来劫掠的,只有那些最多仅有千余骑兵以下,无力参与权利争夺的小部落。这些部落除却守护部落的骑兵,能够派出五六百骑兵劫掠的,已经是小型部落中实力极强的了。
而且,各个小部落也未必会联合起来,向着一个方向劫掠,因为若是出动千余人,就为了攻破吾等这些仅有百十人、数百人的穷困坞堡,这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鲜卑狗贼的利益。
毕竟鲜卑狗贼皆是一人双马,六七百人便是千余匹战马,行军中可没有时间让战马吃草,全靠喂食精粮饲料,一路上所耗甚大。
估计是这些小部落,因为平时跟着大部落前来劫掠,分不到多少好处,此次是想要趁着各中大型部落忙于权利争夺、而无暇来汉人境内劫掠之时,多捞些好处,因此才会做出竭泽而渔之事,驱使百姓攻打坞堡。
再者说,云中这些年被鲜卑劫掠时,大部分是据守坞堡,将鲜卑狗耗走了事!毕竟都是些黔百姓,即便有些勇武,可面对鲜卑精锐骑兵的军阵,也是枉然!
鲜卑狗亦是习惯了这一点,因此,根本就没想过汉人能反抗!所以,孩儿以为这些鲜卑狗贼,每个方向也就这一股骑兵。”
听完张杨的一通分析,张武以及张家坞堡众青壮,顿时目瞪口呆。尤其是张武,其本意只是为了考教一番自己儿子,看其总是外出游历,是否有所收获,没想到竟然引得张杨做出了如此长篇大论。而且有理有据、条理分明。
至于张杨分析得对不对,张武无从判断。不过张杨所分析的与张武自己的料想,也是相差不大。张武虽然官职不高,但是能在鲜卑最强盛的檀石槐时期,在边军之中闯下赫赫威名,其军事素养本身便是极高的。
围拢在一旁的众百姓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关键点还是听懂了,大意就是:鲜卑只有五六百骑,不会有更多的骑兵再赶来。
张杨凭借如此少的信息,便能将鲜卑分析的如此透彻,虽然他们不是很懂,但还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不禁纷纷对张杨露出了一脸崇拜赞叹之色!
张武见张杨既然已经分析到了此处,远远出了张武的预期,非但如此,居然比自己这个沙场宿将,分析得还要透彻,那不如再继续听听他的想法,于是便继续问道:
“杨儿还想到了哪些,一并讲来!时间紧迫、莫要拖沓!”
如今头脑灵敏无比的张杨,早已将一切看透,因此毫不迟疑地道:
“仰仗父亲的威名,许多无家可归的汉人百姓、纷纷来投奔,使得周边数十里的坞堡,就以张家坞堡人口最多。其余的、只不过是些仅有两三百汉人的小坞堡。
鲜卑狗能够掳掠数百汉人百姓,怕是已经攻破了数个坞堡,观其势头,这是不满载而归、绝不退兵!
鲜卑狗前进的方向,最近的两个坞堡、便是十里外的李家坞堡,以及吾张家坞堡,而李家坞堡离鲜卑更近,此时怕是危险了!
待鲜卑狗攻下李家坞堡后,便轮到了吾张家坞堡!父亲带兵多年,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父亲比孩儿更清楚,因此,吾等不能任由鲜卑狗攻下李家坞堡!”
张武听完儿子张杨的分析,不禁一阵搓牙花子,思虑了半天才无奈地叹息道:
“如此浅显的道理,为父岂能不知!救是定然要救的,那李家坞堡老坞主李胜,也曾在战场之上,用一条镔铁长枪、杀得鲜卑狗贼闻风丧胆!平日里与为父亦是交情莫逆!
其子李勇更是义薄云天!为掩护其坞堡百姓撤退,来不及披甲,只穿着单衣、便冲入大股鲜卑骑兵当中,左冲右突、杀敌数十,自己却也身受数十创,最终流血过多而亡!
如此义士,为父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其老父与遗孤,深陷险境而置之不理!况且,那李勇之女李芸,与汝已有婚约,更是不能不救!
只是吾张家坞堡虽有数十弓马娴熟的儿郎、个个勇烈异常,却是没有如此多的甲胄防身!且仅有十匹好马,其余的皆是驽马,一旦被鲜卑狗围上,那会死伤多少儿郎!
因此,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否则,非但救不了那李家坞堡,还会让坞堡儿郎们白白送了性命,吾张家坞堡也会一同陷落!”
张杨闻言顿时一愣,诧异地问道:
“父亲,且慢!孩儿何时有了婚约,为何孩儿自己不知?而且还是与李芸那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