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星声色柔和真诚,边将酒壶中的酒倒入刚从冰窖中拿出来的瓷杯里。
江焉阑笑了一下,他怎会不记得那一日。
只不过,那一日他眼中所看到的,并不是盛京城的风景。
他慢慢吃着玫瑰米布,掌心大的一碗很快就见了底。
一直沉默摇扇的珩王垂眸看着眼前的倒酒的女子,忽而现盛酒的瓷杯也大不一样。
瓷杯是半透明的琉璃质地,杯中放着包裹着一层冰的青梅,那冰皮里还有一层,竟是金箔一样的碎屑。
若星倒了微泛着乳黄的酒进去,几颗冰镇的金箔青梅便叮里当啷在杯子里欢快地撞动起来。
长宁公主最喜欢新奇玩意儿,尤其这种看着就花里胡哨的东西,她浅浅尝了一大口,眉目一亮:“这个酒好喝,入口一点点涩,后劲儿是爽口的酸甜,比宫里的好喝,宋司长,这又叫什么酒?”
“这是茶酒司特制的‘青梅缀枝雨’,是今日的第一道酒,青梅是南钺早季上市的品种,酒中沁了青梅汁酿制,适合开胃佐餐。”
若星莞尔一笑,与甘莎一起将主菜送了上来。
这只是第一个驿站,所以每道菜的份量都很精致,主菜放在巴掌大的红泥砂锅中,揭开盖子,是一道橙黄金亮的汤菜。
闻着就是一个,鲜。
珩王用捏着勺子晃了一下砂锅中的汤,看到了一些菌子、乌鸡、笋子以及一些没见过的食材,奇异的是,一般如此澄亮的鸡汤都会比较油腻,但这份汤,看起来却不见油光。
配汤菜的,还有一小碟看起来像油煎的一块一块的奶豆腐。
“主菜是山海鲜和南钺人家的家常菜椒盐羊乳饼,山海鲜的汤头是鸡汤去油以后,用黄豆和瑶柱浸了汤,羊乳饼是用羊乳酵制成奶豆腐,切块后用温油细细炸,有沾椒盐和蜜糖的吃法,但刚刚已经上过甜品,所以小人选择了椒盐,椒香不腻口。”
珩王挑了挑眉,并不打算尝这锅山海鲜,只笑道:“这汤中虽只看得到几种食材,但藏在其中的好东西不少啊,菌蕈之美味,人称山中河豚,这位司长将这菜作为席面第一道菜肴,可真是用心良苦,今日府上应当备了不少郎中罢。”
若星没见过珩王,但看此人的衣着,以及能与长宁公主和江焉阑坐到一处,猜出定然是个位高权重之人,而且……这句问话来者不善,她不敢怠慢。
她招了招手,让甘莎把江焉阑射中的其中一幅画拿了过来,道:“大人见多识广,小人不才,不知原来菌蕈还有别称,小人从未去过南钺,只懂一些皮毛,不过少将军特意射中了这幅画,一定是知道这幅画的含义,对么?”
她杏眼微闪,转过头,对上江焉阑沉黑的眸子。
江焉阑心下失笑,只觉她机灵过人,都知道祸水东引了。
那幅画上画着几个着装鲜艳奇异的小人在山林间手拉着手跳舞,在画的右下角,还有一个醉卧在树下火堆旁的闲人。
江焉阑:“南钺山高,夏末初秋尽是潮湿雨季,山中多长菌蕈,是南钺寻常的家常菜肴,不过色彩鲜艳的菌蕈多有剧毒,所以南钺人在采摘时极为小心,只吃常见的品种,不过……也有南钺人专门去寻有毒的菌蕈吃,传说吃了毒菌,会看见幻象,多是小人跳舞。”
说罢,他用勺子盛了一口菌子放入口中,唇角微挑:“这道汤中,用的是南钺人最常吃的牛肝菌蕈,滋味果然比肉还要鲜美许多。”
有了江焉阑的背书,若星颇有地气地拱手道:“多谢少将军讲解,菌蕈虽有中毒见小人的趣闻,但各位大人不要害怕,这道菜品在昨夜炖之前厨司就试过菜的,小人吃完后过了一夜安然无恙,才敢端上来的。”
闻言,江焉阑神色有些不悦,他放下勺子,一字一句沉声道:“南钺人吃菌蕈是愉悦之事,从来吃喝由人,若当真热爱,死又何妨,如何有让旁人先试之理。”
若星一时默然,南钺还有吃菌不能试毒的习俗?过于荒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