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谷雨,连带着炕上铺着的褥子,才勉勉强强将一根绳子挂满。
晾衣服的绳子是谢有田闲暇时候用麻杆茎叶搓成的麻绳,只有这样粗实的绳子,才能承受得住。
饶是如此,这些被子晾好之后,压得绳子沉甸甸的,足见这些棉被用得都是真材实料。
李秀儿见谷雨盯着院里晒着的被子瞧,视线正巧落在自己那几床上,怕她以为是婆母偏心自己和谢知文,才有的这么多棉被,连忙低声解释,“旁边红双喜被面儿,还有那藏蓝花纹的两床,都是我娘家陪嫁的。”
一般在乡下,刚成亲的新婚夫妇,炕上都有三五床被子,除了男方家里准备的,自然也少不了女方娘家给新娘子陪嫁的,李秀儿娘家虽然经常想法子让她贴补娘家,可嫁女儿的时候并没有克扣什么,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她和谢知文成亲才几年,又都是爱惜物件的人,这些被子瞧上去还跟新的一样。
只是李秀儿刚解释完,又忽地反应过来,谷雨到谢家是替嫁的,嫁妆几乎等同于没有,更别说陪嫁棉被了。
“我不是炫耀,就是……”
“阿嫂小瞧我了不是,我可不是那等眼红别人有什么的人,即便是羡慕,也只会自己想法子挣钱买。”
谷雨笑了笑,说:“我就是觉着,这花样儿还挺别致。”
“别致”
二字,已经算得上是十分委婉了。
她在现代社会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床上四件套,之前刚穿越的时候,原主盖得破被子已经打满了补丁,根本瞧不出原本是什么模样,而到谢家之后,她和谢知武盖的两床被子,许是因为新婚的缘故,都是红艳艳的棉布做的被面儿,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直到刚刚,乍一瞧见这灰绿白的被子,还有上头奇奇怪怪的花纹和补丁,谷雨差点儿一句“这是什么丑东西”
就要脱口而出。
原来,在电视上小说里看到的关于古代人的典雅端庄和古色古香,在灰头土脸的乡下人家是不存在的,难怪就连大诗人杜甫都忍不住感慨“布衾多年冷似铁”
了。
偏生李秀儿还以为谷雨是真觉得她的被子图案好看,笑呵呵地,“我娘挑的,没什么特别的,镇上和县城里那些布店布庄,这样的布料一挑一大把,都是咱们庄户人家买。”
“毕竟咱们乡下人选被面儿,可不讲究什么别致,只要耐脏就成,只有那城里的大户人家,才讲究什么被面上绣花,什么牡丹花菊花桃花的,哦,先前我干活儿的那家,给小儿子娶媳妇的时候,还专门在县城里的绣坊找人绣了一床百子千孙被,就为了图个好兆头。”
“叫我说啊,这被子做成什么样儿呀,还不都是一样的盖,晚上灯一吹,谁能瞧见上头是什么样,有那绣花的钱,都够再买好些棉花,再做好几床被子了。”
李秀儿是典型的农家姑娘思维,做事情买东西都以实用为主,说出这话并不奇怪。
谷雨没评价她的想法究竟是好是坏,只笑着问,“阿嫂,若是有天咱们家也过上能让你穿绫罗绸缎的好日子了,你难道还愿意穿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