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下,明黄色的琉璃瓦上,静坐着一个玄色身影,幽卫军副统领吴长复正用帕子擦干匕上凝结的血块。
隐蔽身形是幽卫出身所养成的习惯,即便此刻他没有任务在身。
干涸的血迹剥落,吴长复一面擦拭,一面在脑海中反复回想方才苏沉压着手心伤口的场景,面色愈阴沉。
思虑过深,竟不觉身后来人,直至耳边微风一动,不及他反应过来,有只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吴长复手中匕瞬间调转方向朝着身后袭去,尽管若隐若现的血腥气叫他很快意识到来人是谁,手里的动作仍是干脆利落,没有慢下半分。
身后那人换下了当初那身玄色的衣袍,一身素色,身形却依旧灵巧,瞬间后倾半寸避开了刀口。
“呀,真危险。”
苏沉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差点又要挨你一刀。”
“谁能伤的了你啊。”
吴长复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浮出几分真假莫辨的笑意,收起匕,“躲在我身后做什么?”
苏沉道:“我不过见你在这呆,想来关心你几句,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关心我?”
吴长复扫了一眼苏沉包扎起来的右手,略带讽刺的嗤笑道,“等陛下的落下来了,再来关心也不迟。”
苏沉的视线跟着他看向自己的右手,明白了过来,道:“你看守春寒宫,捉拿废帝是奉命行事,即便过程中伤了人,陛下又怎么会落呢?”
吴长复笑道:“伤着旁人未必……但你是何许人呢?……苏沉,咱们就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总归,降职受罚,我都认了。”
苏沉轻轻叹气,许久,道:“那我就不揣着明白装糊涂啦。吴长复。”
听苏沉连名带姓,似乎话中有话,吴长复眉头一皱,心中立时警惕起来。
这一句话落在了地上,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结了几分。
“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沉静良久,苏沉终于重新开口道,“两年前皇位未定,誉王派你去刺杀寿王殿下,如今皇权在握,却只是将废帝李牧囚在春寒宫,并不害他性命。这是为什么?”
吴长复没有回答,紧握的指尖最先感受到了匕皮套上冷汗滑腻的触感,他故作轻松,设法蒙混过去:“圣心难测,我又如何……”
苏沉道:“真的是你啊……”
吴长复愣住,当他意识到苏沉在玩什么鬼把戏时,一切已经晚了。
苏沉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警惕,小心翼翼顺着这问题去思考最合适的答案,便忘记了那最该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反驳。
而一旦他错过了时机,便也就默认了——两年前,前去刺杀寿王殿下的人,正是他,吴长复。
“我听说当年东宫幽卫被解散,誉王殿下重新召集了你们,养作自己的鹰犬。”
苏沉道,“吴长复,你回答我。两年前,真的是誉王殿下派遣你,去长清宫刺杀寿王殿下的么?”
吴长复垂下眼帘,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道:“这个问题,你应当去问陛下才是吧?”
苏沉恍然回神。
是啊,他明明是要来问李致的。却不知怎么,中途改换脚步,跑来找吴长复探口风。
究其原因,大概是他也害怕得到某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