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教的,自然没有惊讶之色,只是走到跟前,坐下来,赏起缸里的睡莲。晌午太阳正烈,拿相机拍上几张,都不用调色。
李芈鼓捣来的名贵品种,过些日子,天再冷些,就是几束残莲了,也很好看。
奶奶喜欢,看了很久,茶都凉了,也顾不得品。
李芈也不打断,一直为她换茶,直到她终于愿意说话。“杀干净了,差不多了吧你跟谁在一起我不管,把孙子给我留下。”
“嗯。”
李芈动作不停。
奶奶终究没喝李芈的茶,说完话,又回到屋里。
李芈兀自泡茶,接着收拾茶具,慢条斯理,所有用具回归原位。
奶奶其实多虑了,如果不是李暮近,她会让李崇活得久点。既然儿子烦他,当然要哄儿子开心了。
说起这点。
儿子终于是她的儿子了。
李崇事故身亡一案,警方对搜证得到的新证据审查后,现李暮近无犯罪事实,又经上方批准后对其立即释放。
释放当天,公安部门对该案件进行公示,连同李崇多年前杀害牧裳、侵占牧璞一财物、滥用职权、挪用公款、行贿受贿、妨害作证、强奸等犯罪事实一一公示,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公示新闻下,网友怒评十六字骄奢淫逸、贪婪无度、伪善作秀、无法无天。
李暮近的惊险七日结束时,却望亲自给他解开了手铐,正好到饭点,脱制服送他出门。
九月中旬的太阳藏在厚霾之中,仍然刺得人睁不开眼。
却望掸掸他肩头的浮尘,整理他七天未换已经褶皱不堪的衣服,眼睛扫过仍然晶莹剔透的纽扣,说“下次再来到这里,我保证你不会那么轻松就出来了。”
李暮近弯唇,微仰头颅,闭眼接受他“服侍”
,说“当然,从没怀疑过却望哥的办案能力,谁能从你手里逃脱呢。”
却望抬眼,看着他。
李暮近睁开眼,与他对视。
却望从看到盯。
李暮近毫不退避。他什么状态都有过,除了惊慌畏惧。
却望走近一步,低声说“你一定做了什么。”
“什么呢”
李暮近歪头,“我不明白。”
却望神情慢慢放松,稳步后退,两人间隔一米后,他才继续道“我会知道的。”
“等你的传唤。”
却望到这时已经完全放松,“阿睿在你面前有压力是正常的,你可以试着理解他。他对你没有过二心。”
李暮近的懒散更外显一些,“话题跳得挺快。”
却望看穿他在故作无所谓,却没拆穿,只是真诚地说“我相信阿睿选朋友的水平,你是越过法条擅自审判他人,除此,没有主动伤害任何人,不是极恶。”
“这是打真诚牌吗却望哥的审讯方式很新。”
“做个好人,再回这里时可以保你的命。”
李暮近一笑,看向左侧远处的山影,随后扭头前行,许久,“做个好人就能保住命,原来如此。”
他潇洒远去,留给却望的只有背影,却望却好似看到他嘲讽的唇角。他不信这话,也可能是以前信过。
李暮近已到车前,即将上车,却望喊道“你说过却望哥从不骗人我告诉你现在也是”
李暮近有停顿,但没回头。
却望目送那辆车离去许久,转身往回走。忘了自己是出来吃午饭的。好像不饿了,也好像只是想送他。
孩子很好,要是走错了道,就太可惜了。
但也只能说到这里。
李暮近一进家门,家里三个女人参差站位,关切地看着他,本想随意一点,没礼貌地上楼,还是停步,叫了人,又说了一声“让你们担心了。”
宋雅至是最疼他的,上前挽他的手“快去洗个澡,洗完吃饭,奶奶亲自做了两道菜,得吃光。”
奶奶笑得好看“吃光那就撑坏了,吃一点,胃里有食儿,心不慌。”
宋雅至推着李暮近上楼,回头答应奶奶“说得对。”
奶奶盘腿坐下来,挽手串,闭上眼。
李芈走到一旁,掀起炉盖。
奶奶睁开眼,不巧,从面前的铜镜看到她焚香的手,她腕上戴的这只高冰种镯子十分透亮,完全映出她柔和愚钝的眼眸。奶奶神情平静,又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