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半空中飘浮,离长生神魂不稳,早已习惯魂魄时不时离体的感觉。
只是这次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
金铃声好像从远处传来,一声又一声。
逐渐近了。
离长生身躯沉重,茫然行走在荒野间。
他赤着脚踩在干旱龟裂的土地上,浑浑噩噩只知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乌鸦展翅在空中盘桓,落在废墟中直勾勾盯着他,似乎在判断这具行尸走肉什么时候倒下,能令它饱餐一顿。
离长生不为所动,继续踉踉跄跄往前走。
金铃声还在响,聒噪。
离长生不知日夜地在干旱之地行走,好像摔倒无数次又被强行唤醒,继续麻木地向前。
不知倒下多少次,终于停在一处破旧的庙。
离长生愣怔许久,站在破庙之外和最中央那泥糊的龙神像对视。
没来由的悲伤和恨意如同潮涌般席卷脑海。
面纱遮挡下,一滴泪悄无声息顺着脸颊滑落。
滴答一声,没入干涸的土地。
离长生听到自己在呢喃着:“得道长生,惟愿长生……长生……”
梦中的自己并未进入庙中,只是无端流着泪念着“长生”
二字,逐渐踉跄着远去。
那是什么?
离长生第一次做这般清晰的梦,甚至能嗅到烈日晒在土地上那股灼热难闻的焦土气息,无望和悲戚笼罩这一方大地。
眼前场景扭曲着变幻。
破旧的城池中,年轻的澹台淙跪地而求,尊严随着满脸狼狈的泪缓缓流下,却求不来半滴救命之雨。
铺天盖地的怨气凝结成一点点钻进地底,将那滴未完全干涸的泪包裹住。
火焰冲天之际,泪化为大雨倾盆而下。
祈愿成真,功德换之。
“四灵讨奉,龙神祈雨。”
“落雨了!”
离长生倏地睁开眼睛。
这六年间每次噩梦后惊醒,不过几息就能将那些记忆片段忘却得一干二净,但此次他愣怔半晌,仍记得梦中那龟裂的大地和潺潺流水。
滴水化厄?
是梦中那滴泪吗?
离长生意识朦胧,迷茫睁开眼睛。
鸟笼困住四周,让澹台府十几个修士无法逃离,无头苍蝇似的拿着法器击打那无法撼动的水笼。
从离长生的视角看过去,他们浑身上下被一条条黑线穿透,功德源源不断被吸去最中央那滴水中。
大厄在吸食他们的功德。
恐怕南沅最近死去的人中也是因这滴水而死。
澹台淙不知何时已不在此处,鱼青简章阙和走吉也不见踪影。
道场中只有离长生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