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迭拉城的夏季,炎热而降水适中。
太阳神所驾驭的日轮挂在接近天空正中的位置,光线炽烈刺目,仿佛避其锋芒一般,云也不愿待在同一片天空,只留下几丝几乎看不见的云絮象征自身的存在。
日光正盛,艾琉伊尔却不受影响,高大的山岩挡住了大部分的光与热,她待在一片阴凉的山影中,对着靶心射出箭筒里的最后一支羽箭。
嘹亮的鹰鸣忽然响起,小王女闻声抬头,便看到两只金雕从不远处飞来,它们在头顶上空盘旋几圈,才隐入山岩之间不见了。
这两只金雕的归来仿佛给了艾琉伊尔某种讯号,她走到箭靶边,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回神庙。
距离她第一次跟随洛荼斯的指引来到这座天然练武场,已经过去了三年。
自从小王女向女祭司申请逃课成功之后,只要天气不是特别恶劣,她都会来到这片静谧的草地,或是练剑,或是练武,其余时间就躺在草地上呆或小憩。
尤其在春日阳光温暖的午后,躺在草地上入睡是一种享受,还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没有什么食肉的猛兽会攀上断崖来到这里,只有能高飞的鸟类与艾琉伊尔同享这个秘密基地。
比如那对盘旋在上空的金雕,它俩很有时间观念,总是在每天午餐和晚餐前的固定时间点归来。
小王女对金雕们已经颇为熟悉,每次一看到它们,她就知道该回神庙了。
将练箭用具整理停当,随意塞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艾琉伊尔拉伸着手臂,对一旁闭目养神的蓝鹭说“信使小姐,我们回去吧。”
蓝鹭版洛荼斯睁开眼,略有些疏懒地看向小王女。
九岁到十二岁正是小孩子快生长的阶段,比起初次见面那会儿,艾琉伊尔足足长高了四寸,相貌变化倒不是很大,依然是带着稚气的漂亮,一双猫儿似的眼睛眨动时格外惹人怜爱。
不过可能是相处时间久了,不管是对梦境里的女神洛荼斯,还是对每天旁观她练武的蓝鹭,艾琉伊尔的态度都不像最初那样规规矩矩。
对女神还好,尊称照样叫,只是语气从恭谨转变为亲近孺慕。
对蓝鹭的称呼可就五花八门了,刚开始一个月还在认真叫她“洛荼斯女神的信使”
,后来就开始信使小姐、最漂亮的蓝鹭、蓝眼睛信使轮换着称呼。
她甚至还给蓝鹭起了个名字,叫诺西多,不过不常叫。
这个名字在古索兰语中意为渡水者。
至于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
洛荼斯对此不表意见。
一人一鸟穿过山洞,洛荼斯任劳任怨地展开翅膀,任由小王女抱住水鸟修长的脖颈,然后带着她飞过河流,在对面稳稳落地。
是的,这就是“渡水者”
名字的由来。
这么长时间过去,尽管艾琉伊尔已经学会了游泳,也照旧每天靠蓝鹭往返,她有充分的理由
自己游泳过去就得准备更换的衣物,河面那么宽,衣服扔是扔不过去的,还得靠蓝鹭帮忙带过去。
既然游不游都得用到信使小姐,那还是不游吧,好歹省下了每天多一套换洗衣服的步骤。
洛荼斯听得好气又好笑,但仔细一想,好像还挺有道理,于是这种乘客与交通工具的奇妙关系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艾琉伊尔挥手向洛荼斯告别。
“今天下午要去学堂测试,就不用来这边了,明天见,信使小姐。”
蓝鹭垂下头示意听到了,才振翼远去,当然这只是艾琉伊尔视角,洛荼斯一飞出视线范围,就轻车熟路地化为灵体跟着小王女。
她们穿过卡迭拉城最僻静的街道,附近只有少数几个人坐在家门口闲聊,风将他们的只言碎语送进艾琉伊尔的耳朵。
“听说了吗,王子立为王太子”
“哈哈,我还以为早就”
艾琉伊尔脚步不停,被兜帽遮挡的面容一片漠然,仿佛听到的事情完全与自己无关。
她熟练地从后墙翻进神庙,兜帽一摘,外袍一脱,若无其事地走在路上,见到认识的书吏也大方地点头问好。
书吏用既赞叹又惋惜的纠结表情对着她。
这个从阿赫特来的王女什么都好,就是太闲散了,刚来一个月时还好好参与课程,后来竟然去找主祭司大人,要求不再上课。
更离谱的是,祭司大人竟然真的同意,还说她保证能通过结课考验的话,就不用再来。
这下可好,自那之后王女再也没到过学堂。
今天就是这些学童结课考验的日子,也不知道她能交出什么样的答卷。
想到这里,书吏长叹一声“对于今天的考验,王女殿下有没有把握啊”
艾琉伊尔礼貌道“我已经复习过了,多谢老师关心。”
瞧,还在叫老师呢,多有礼貌一个孩子,偏偏就是不肯好好学习,唉。
书吏摇着头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