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秦淮书,你就是最好的。」
秦淮书,你就是最好的。
这话似回音般反覆在她脑中响起,将她之後的记忆震荡得模糊不清。
她恍惚记得,那夜下了好大的雪,天亮时,天地皆是白茫茫一片。
她太冷了,冷的要冻成冰块了。
可雪就是不停,一直不停,洋洋洒洒落下来,和纸钱一样。
娘娘却说,她记错了,那晚是腊月十六,圆月高悬,虽然很冷,却没有下雪,雪是第二日才下的,而她那时已然病倒。
她一病就是三个月,太后将她接在身边亲自照料,可她仍然瘦得不成形,不愿吃药,饭也吃得极少,一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醒着也只是靠在窗边不言不语,安静流泪。
太后真是心疼坏了,下令不许任何人提起秦府相关的一切,甚至连秦约她也狠心不见。
直到嘉画主动向太后提起,想见一见秦将军,太后才松了口气。
秦将军入宫那天,嘉画特意梳妆打扮才见的她,但依然掩不住憔悴。她有无数的话想问,但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见她的第一眼,就直接崩溃大哭了起来。
秦约将她搂在怀中,等她哭声渐歇也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而是直接道:「画画,淮书的墓在西粼山,我带你过去。」
第3章
魂兮「娘娘,您也觉得很荒唐吗?」……
「乖乖。」
太后亲昵地喊了嘉画一声。
自她长大,太后已很久不曾这样叫她了,日常再亲也只是唤她小名「画画」。
嘉画哽咽地应了,抱紧了她。
「娘娘。」
「乖乖,你试一下呢?」太后的手在她背後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就仿佛她还是个孩子,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先皇当年崩逝,娘娘也是伤心难过的,如今过了这些年,再提起也平常了。」
她从桌上拿了帕子,给嘉画擦泪,见她哭得双眼红肿,太后眼眶也红了。
「若是京城的才俊瞧不上,别地也可,娘娘让你自己选,好麽?」
嘉画眼里闪着泪花,一言不发,神情倔强得很。
太后长叹了口气。
「罢了……」她摇头,「到底是山南王的女儿,你父亲这份情种全叫你继承了。」
想当年,山南王追随王妃殉情而死,连一双儿女都不顾,如此痴情亦是震惊了天下人。
「好了,不哭了。」太后柔声问,「那画画,我问你,今後打算如何?还回林州吗?」
她虽舍不得嘉画,却觉得她回了林州更好,到底是山长水远,远离伤心地,心情该舒畅些。
嘉画缓缓坐直了身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摇头:「我也不知道,娘娘,至少我现在……还想守在夜京。」
太后神色复杂,眼里既心疼又无奈。
她亲手养大的孩子,早就当亲生女儿了,一直以来,最想见到的就是她幸福,与秦淮书成婚後两人一起回林州去,那样她远在京城,纵然见不到面,也心安些。
如今这样,嘉画无论是走是留,她都忧心。
老天爷,她在心里叹道,你何苦要开这样的玩笑。
「画画,秦将军那边,我来帮你说,但你也要知道,她的伤心也不少,我也不能不顾她的想法。」
嘉画垂眸,声音略沙哑:「我知道……」
秦淮书是将军独子,失独之痛亦非常人可以忍受。
秦淮书出事时,秦约将军尚在外驻守,府上一切丧葬事宜是他父亲礼部侍郎叶清操办的。
叶侍郎骤然面对失子之痛,也不过勉力支撑,在秦淮书的棺材落葬後,他病休近半月,直到夫人秦约回京。
提及秦约,太后话语中亦是满满心疼。
「秦将军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可也是一位母亲,只是她征战沙场多年,见惯了生死,才不至於表现出来,我知道她心里有多难过。」
「我让秦将军生气了……」嘉画默然片刻,「秦将军不想见我。」
「是她不想见你,还是你不敢见她?」
太后听这话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做错事的心虚模样,反倒笑了,「画画,你那些看似荒唐的事,秦将军反倒不在意,她年轻时候可比你还敢为,那些规矩啊礼数啊,她全不放在眼里。」
嘉画有些讶异。
视礼教法度为无物的人,居然和最知礼守法的人在一起了。
她只知道,秦将军在与叶侍郎成亲之前,曾嫁过人,中间发生的事她却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