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女官语气平平道:“谢六娘子不懂事,免得……”
免得什么,没说下去,但言外之意?都懂。
谢明裳什么也没说,任她们摆弄泥偶娃娃般打扮完毕,将她盛装送出门。
顾淮在院门外等着。章司仪领着朱红惜要跟随时,顾淮抬手一拦:“殿下只请谢六娘子一人去。”
四名女官都被?留在后院,只谢明裳一个跟在顾淮身后。
“去做什么。”
她冷淡地问。
顾淮答得同?样简短:“娘子去了便知?。”
谢明裳跟着顾淮沿着王府廊子漫行。
廊子走到尽头,前方出现一片合欢树林。穿过林子,推开?一道不起眼的窄门,视野陡然开?阔,里面别?有洞天。
赫然是个极敞阔清幽的院子。
顾淮的耐性极好,也比他兄弟顾沛有眼力得多。谢明裳沿路走走停停,有时走着走着径自去旁边石凳坐下休息,他并?不催促,耐性地站边上等。
前方有一道汩汩的溪水蜿蜒流过。
“你家主上会挑地方。”
谢明裳若无其?事地开?口夸赞,仿佛刚才翻脸掀桌子的不是她似的,对附近美?景不吝赞叹。
“小桥流水,别?致清幽。”
顾淮默了默。
这道流水……其?实是池子的泄洪口。
池子……当然是庐陵王赶工兴建的汉白?玉鸳鸯戏水浴池子。
谢六娘子占了主院,殿下当夜搬去了隔壁不远的僻静偏院,被?顾沛玩笑称呼“藏娇小院”
的那处院落安置。
这些?当面都不好说。
顾淮沉默地领着人走过小桥流水,越过几株绿荫葱茏的大合欢木,前方现出清幽书房。
顾淮上前敲门:“殿下,人带到了。”
门虚掩着,一推即开?。
谢明裳站在书房门外,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把腰间系着的环珮绦子在掌心捋平,摸了摸浓密发鬓的两把玉梳。
对于河间王召她之事,她有隐隐猜测。
毕竟,正?如?章司仪所说的,以河间王的恣睢性情,忍她一次两次,难道能忍十次百次?
初入王府的半路上,入王府的第二夜,她已经当面叫他吃了两顿排揎。
他忍了她两次了。
俗话说:事不过三?。
掀翻整桌席面,用?尽她病中的全身力气,掀桌子的手臂至今酸软发疼。但她还?是掀了。
入王府后院才五天,于她感觉却似过了五十年。
自从被?赐入河间王府,她左思?右想,眼前再看不到其?他前路。前方剩下的唯一的出路,便是章司仪提点她的攀附路。
她只想想,已觉得厌倦了。
她今年十九岁,正?是小娘子最爱美?的年华。如?果今日注定是她谢明裳的祭日,她不想像进王府大门那晚一般,满身狼狈、不干不净地离开?人世。
谢明裳向来喜爱明艳颜色。但比起服饰颜色来说,她更爱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