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别这么说。”
薛宝钗劝道,低头看着身上的半旧衣裳,想起刚刚表妹簪金带玉的,那真是极尽光彩,记得小时候她也是喜欢富丽闲妆的,什么时候就爱上素净了。
是父亲离开后,还是读书知道什么是士农工商以后。
回到荣国府,换完衣服,薛姨妈带着薛宝钗去贾母处说笑,等贾母吃完饭歇下,才和王夫人回了正院。薛宝钗在外间和迎春姐妹们聊天,薛姨妈和王夫人进了里间。
王夫人听薛姨妈说去了哥哥家的事,少不得问问情况,这会边拆头上的簪子边怪她,“怎么突然跑过去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咱们姐妹俩一起过去,也省得嫂子怪我不登门。”
薛姨妈叹了口气,把她不得不去的原因说了,拉着王夫人的手诉苦,“为着蟠儿这孩子我真是操碎了心,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在家当一辈子姑子,胜过生儿育女千倍。”
当初家里选人嫁进贾家和薛家,是按年龄来的,两姐妹一母同胞,感情甚笃,为这,王夫人多少觉着有些对不住薛姨妈,搂着她的肩轻拍道,“蟠儿是个好孩子,只是还小,不懂事,以后会好的,如今你是个什么打算”
“我过来也是想问问姐姐,府里可有相熟的使得上力的,这事拜哪座山头好”
王夫人细思一番,“直接关联的倒没有,现在顺天府尹是东宫跟着圣人起家的,和咱们不是一条路子,不过嫂子说得有一点没错,这事就算接了也得去金陵调查,金陵主官听说是已经定下了,等晚上老爷回来我问问,明儿一准给你答复。”
“你也先别担心,这事没那么糟呢。”
薛姨妈擦擦眼泪点头。
外头,薛宝钗笑听着姐妹们打闹,心里也惦记着薛姨妈和王夫人商量的事,总不能开颜。偏这会鸳鸯来报说,史湘云来了,姐妹们都说要过去迎她,无法,只好一道跟着去了,等晚间才和薛姨妈碰头。
王夫人既应下了,便使人盯着前院,命人见老爷回来即来报。不巧,这天贾政刚好有事,月上柳梢,才姗姗回来,到院里时,贾宝玉、贾环兄弟俩已经睡了,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声,他便命人下了院门,换好衣服安歇了,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正陪着兄弟俩用餐,就见王夫人带着丫鬟过来了。
“太太,”
贾宝玉欢喜的站起来叫道,贾环也连忙站起来。
“怎么过来了”
贾政瞅着她神色问道。
贾宝玉住这里后,王夫人来得勤些,但也不会这么早过来,知道冯家已进京,薛姨妈昨天来过,他心知大抵是薛家的事了,便加快度吃完,让奶娘照顾着兄弟俩,两人去了小书房。
“老爷,前番蟠儿在金陵打架的事可还记得”
甫一进书房,王夫人便开口问道,贾政假装回忆般想了想,点头。
“如今那家人进京了,他姨妈说是来告状的。兄长离京督战,战况正胶着,多有不便,我想着不如让人拿了府里名帖去问问顺天府情况,再一个,金陵新知府上任,也拿了两府的名帖去金陵拜访一二,一是恭贺,二让他也上心些,免得处罚不公,冤了蟠儿。”
事关人命,在王夫人轻描淡写的描述中,仿佛只是件小事,贾政暗暗心惊。
幸好名帖他来了之后,就收好了,连府里清客都不叫他们随意代笔了,只要他不给,别人不可能拿到。东院那边倒是有些难办,记着王熙凤可是随时都可以拿贾琏名帖的,贾赦醉醺醺被人哄了名帖也不奇怪,不过眼下还是得想个法子打消王夫人的想法为好。
“此事先不急,顺天府那边御史前段时间刚参了咱家,这会还盯着呢,真递上名帖,知道的知咱们只是求个公正,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干涉案情呢。金陵知府刚就任,不会现在就断了此案的,你不知此人乃我工部同僚同宗,他们家虽不显山露水,也是出了几位人物的,行事谨慎,拿了名帖贸然上门,未免有些冒昧,待我先和对方通气,再着人去拜访方稳妥些。”
贾政没有应下来,沉声道。
王夫人听着觉得有理,点头道,“既如此,是得礼貌些,还是老爷行事周全,我一妇道人家到底看得短,其中的弯弯绕绕,哪里悟得透,不小心便得罪了人。”
只要事情解决,王夫人并不关心过程怎么操作,闻言应下来。
“你不知,我那同僚家里有些低调,多的是没注意的,我也是年前参加宴饮才听那么一嘴。”
暂时打消了王夫人想法就好,贾政送了口气,没有千日防人的道理,他也还不想因为这种事和对方撕破脸。
“夫人稍安勿躁,蟠儿这事我们占着理呢,届时真查起来,大夫的脉案、药方,仵作的报告,都做不了假,人不是蟠儿打死的,他们怎么讹都无用,天网恢恢。”
反正只要没捅到面前,贾政就当不知道真相,毫无负担道。
“老爷,”
王夫人听着反而揪起心来,有些欲言又止,“要是脉案、药方这些都无法证实蟠儿清白呢。”
“那还有双方仆人证言,官府也会走访街坊的,你不知这知府最是嫉恶如仇,又善断疑案,定能找出我们看不见的线索,不会冤枉好人、放过坏人的。”
王夫人无言的点点头,有些迟疑的出了房门,在门口站定一会,又转回来,“老爷,那人要是仆人打死的呢”
“这事可不兴瞎说,”
贾政摇头,“古语有言,杀人偿命,按律例也是视情节流罪以上,这可都是白纸黑字写着的,再者斗杀者,主仆皆有罪,仆人打死人,主子同罪。”
“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时候真把那些规矩放在眼里了。”
王夫人没想到是这样的答复,辩驳道。以往多少次,别人顶着天大的事求上门来,只消府里递个话,事情无声中就摆平了,这事何至于此。
“今时不同往日,”
贾政叹道。
“说句不好听的,咱们碍着上边眼了。其他事情都可以转圜,咱们这样的人家犯点小错,反而是好事,但大错万不能犯,上头正斗法呢,你在内院不知,如今正铆足劲找咱们这样人家的麻烦,不然上次怎么参咱们一道呢。现在咱们犯错就是给人递刀子,哪天就捅回自己了。”
贾政掰开来讲,见王夫人脸色不虞,也没安慰。
“再一个,宝玉、兰儿他们这一辈得靠出仕了,万不能沾这种事。元春虽在宫里,也得注意些,不能因为咱们影响了对孩子的观感。这事咱家不是不能摆平,而是轻易不能去碰,免得打鼠伤玉屏。但真有这事,也不是不帮,只是看怎么出手。”
提及孩子们,王夫人方不在言语,低头思索些什么,贾政也没指着一次就说服她,看看时辰,回去捎上孩子们去当值了。至于王夫人如何和薛姨妈说的,一概不知,就见薛家出入的少了,薛蟠也消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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