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伟杰住院期间,钟曼欣没有再出现过,也许是知道江伟杰不愿意见到她,不想自讨没趣。
江语夏也一直没有回江家,不清楚她妈妈是不是在家待着,最近一段时间,她都住在学校。
虽然江伟杰那里请了护工,她没事的时候,都会过去陪着说说话,江伟杰看着她,兴致总会高一些。李少言平时很忙,江伟杰住院了,他的工作就更重了,需要两头跑,把重要的内容汇报给江伟杰拿主意。
幸好这样一忙起来,他和江伟杰相处就没有那么尴尬了,恢复成了工作状态。
江语夏和李少言经常能在病房碰面,那天之后,他们真的成了最普通的兄妹。如果说江语夏有时还难以拿捏这个相处的尺度,那李少言就完全适应了,他仿佛一个最称职的兄长,对江语夏亲近而不过分,爱护而不逾矩,见到她都会主动打招呼,谈及以前的事情也毫不避讳,对她的事情依旧关心,但已经找不到恋爱时的那种感觉,他看她的眼神,是亲近有温度的,但没有一点属于情侣的爱意。
很神奇,江语夏想,有时候她都怀疑他们之前的种种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李少言一直就这么冷静,他总是能把所有事情处理得很得体,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但越是这样,江语夏心里越心疼,她知道,李少言心里的痛苦一点不比她少,只是他强行把自己的感情封闭起来了,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明明那天,他还能让人看出他的不舍,隔天再见的时候,已经毫无端倪了。
李少言汇报工作不会避开她,她这才知道工作状态的李少言是什么样子的,他敏锐、周到,游刃有余,就如江语夏对他的了解一样,难怪所有人都会喜欢和他共事,你说半句,他就能接下半句。
江伟杰对他一向满意,现在受伤住院,又得知了李少言的身世,就更有将公司交给他管理的意思,很多事情的决定权都交给了李少言。
连江语夏都看出江伟杰的意图了,李少言当然也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江伟杰几次提及此事,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拒绝了。江伟杰察觉他的抗拒,也只能无奈放弃。
在江伟杰和江语夏单独留在病房的时候,江伟杰开口询问江语夏的意见:“语夏,爸爸想以后把公司交给你哥打理,你有没有意见?你放心,爸爸对你们两个一定会一视同仁的。”
虽然他认为江语夏不会有异议,但还是要先询问她的看法,毕竟原来这一切都该是她的,现在平白分了一半出去。
江语夏果然说:“爸爸你在说什么呀,我当然没意见啦。”
她眨了眨眼睛:“我本来也不懂生意上的事,哥擅长这个,岂不是正好?而且,是我妈妈对不起哥哥在先,您再怎么补偿他都不过分。”
这是这几天父女俩第一次谈及钟曼欣,江伟杰说:“你妈妈的事,我这几天想了很多,如果最后我们决定分开,你愿意继续和爸爸住吗?”
爸爸妈妈会离婚这件事,江语夏早有猜测,此时也不意外,她笑了笑:“我尊重你们的决定,不过爸爸,我也已经长大了,待在家的时间也不多,可能等到大四,就会自己出去住吧,但我会经常回家陪你的。”
她用这种方式回避了这个选择。
选择爸爸,就会伤害妈妈,选择妈妈,又会伤害爸爸,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她干脆都不选。
说到住处的问题,还有一件事,是时候处理了。
……
江语夏花了两天才把东西收拾好,李少言帮她把东西搬下楼,两人心照不宣。
原本江语夏搬到这里住就是为了和李少言待在一起,现在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不适合这样住了,江语夏住学校确实更方便。
“行了”
,江语夏拍了拍手:“哥,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她没有多停留,上车离开了,李少言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车远去,继而消失不见。
然而他的脸上并不见悲伤,有的只是空洞。
他机械地上楼,回到自己家,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只是少了一些东西,却好像把所有的温度都带走了。
李少言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转了一遍,他自虐一般地注视着每一个生了变化的地方,他记性很好,所以可以很清晰地记住每一样东西原来的样子,也可以很清晰地比较出缺了什么。最后,他来到了江语夏的房间。
床单被套之类的,江语夏没有动,只是把自己的个人用品和衣服装走了。而且因为他们上次出门就是要去旅游,房间的布局看上去就像主人只是短暂地离开,很快还会回来。
但是李少言知道,这个房间的主人永远不会回来了。即使江语夏未来还会来拜访,那也是以李少言妹妹而不是女主人的身份。
他之前很喜欢这套房子,觉得装修之类的都很合他心意,住着很舒服,所以一直没有买房子。但现在他才现,并不是这套房子有多好,而是和他一起生活的人合他心意。如今江语夏离开了,他再看这套房子,只觉得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气。
既然这样,不如让一切结束得更彻底一些,李少言决定道。
江语夏先离开了,他也没办法继续住在这个充满了他们之间回忆的地方,之前一直想买一套自己的房子,现在正是好时机。
和这一切说个再见吧。
他和衣躺上床,闭上眼睛,鼻间是最后一点江语夏的气息,他把手脚摆好,放任自己坠入深眠中。
而另一边,果断离开的江语夏,在车的后座上泣不成声。她先只是啜泣,然后忍不住放声大哭,她哭得那样伤心,几度喘不上气来,离开李少言,对她来说无异于在心上割了一块肉,是钻心的痛苦,这痛苦不仅剧烈,而且绵长,也许永远都不会有恢复的一天。哪怕伤疤愈合了,也会在某个片刻隐隐作痛,提醒她失去的是一段怎样美好纯粹的感情。
司机在后视镜里担忧地看着这个脆弱的女孩子,却不知道如何出口安慰,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人生多艰难,很多事,别人再如何安慰也是隔靴搔痒,只能自己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