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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偶忆往事向阳伤感雨天无聊玉莲闲逛2（第1页）

玉莲上了床，傻傻地望着在油灯下看书的向阳。向阳道：你先睡吧，我看会儿书。玉莲问向阳看的什么书，向阳回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玉莲斜坐起身子，悄悄的问向阳：姐姐，你读过红楼梦吗？

关于红楼梦，向阳还是有些记忆的，她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她家怎能没有红楼梦之类的名着。很小的时候，大概七八岁，她们家那时住在单位的一栋小楼里，她在楼阁父亲的书柜里无意看到一本书，她翻着书，前面的十几页跟小人书一样，画着彩色的人物，她看着看着睡着了，当父亲找到她时，是用手拎着她耳朵下楼的，并且呵斥她，以不许上楼阁，不许翻看那些书。可是没过两个月，家里来了一群人，上楼把父亲的书全部抄走，堆在院子里，点上一把火，那一把火烧了一个多小时，一家四口躲在房间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门，烧完了，那群人也走了，父母含着泪打扫干净那一堆灰烬。从此父亲再也没有踏进小楼阁半步。

几个月后，向阳闲着没事，又来到父亲曾经藏书的楼阁，书柜里空空如也，一束暗暗的阳光从窗户透过来，射到书桌腿底处，正照在旮旯里一本书上，小向阳俯身低头，取出那本书，正是她那日愉看的红楼梦，无意间掉到了墙旮旯里，幸免于难。那是一本钉装精美的线装书，她岁数小，只认识第一个红字，后来才晓得那是四大名着之一的红楼梦，她把书一直藏在自己的箱子里，从小到大，她箱子换了几个，可那本书永远是压在箱底。想到此处，向阳不禁伤感起来，呆呆地望着油灯沉思不语。玉莲见状忙问道：姐姐你怎么了？向阳听了，方回过神来：你刚才问我读没读过红楼梦干嘛？玉莲道：我就随口问一问。向阳道：那是四旧的东西，尽讲些才子佳人，男欢女爱的事。最好不要碰它。玉莲若有所悟地噢了一声，便不再作声，悻悻睡去，可她一时哪能睡着，脑子里现出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人物的影子，忽儿又觉得贾宝玉变成了沈朝辉，林黛玉成了刘秀萍，两人手搀手徜徉在油菜花盛开的田陌小径上，她拼命地在后面追赶，嘴里不停地大喊：小蛮子，小蛮子。向阳用脚将她蹬醒，说道：你叫谁小蛮子呢？玉莲想着刚才的梦境，不觉一阵害躁，再无了睡意，望着屋梁呆。

陈队长李金城向阳等人到了大队部时，大小队干部基本上都到齐了。李支书由于身体原因，在家休养，会议由章支书主持，并带领大伙学习了毛主席的最新指示。然后忠智讲了话：今天这个会议既是秋收秋种的誓师会，也是鼓劲的一个会，在没正式开会之前，宣布一个决定，经大队两委会推荐，公社党委革委会研究决定，任命向阳同志为跃进大队共青团支部书记。我不再兼仼。坐在前排的向阳站起来向大家鞠个躬，忠智对向阳道：你先坐下。又说道：推荐向阳同志担任团支部书记，我们是慎重考虑的，根据县委的指示精神，要求每个大队必须派配一名知青进入领导班子，向阳是不二人选，共产党员，知青队长，该同志在学校里就是校团支部书记，她吃苦耐劳，乐观向上，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能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特别是在她的引导和感染下，使得我们大队的潘学妹从失子之痛中走出来，重新树立起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饱满的革命热情。向阳同志的情况就简单介绍到这里，希望在座的以后多多的支持她工作。下面开会，今天的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关于秋收秋种的事，秋季大忙即将开始，公社党委要求我们两手抓，双管齐下。既要阶级斗争，又要粮食生产，抓革命，促生产……

散会了，干部们66续续离开大队部，只剩下忠智和向阳。忠智在整理明天上报的材料，见向阳坐在原处未动，遂问道：你怎么没走？向阳笑道：等你呀。忠智道：等我做什么？刚才跟陈队长他们一道回去。向阳道：我们是前后檐，一起走不正常呀。忠智收拾了笔记本及材料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少倾出来，向阳站在大队部门口，忠智说道：走吧。向阳道：就这么走呀？也不打手电筒？忠智道：乡下人走晚路惯了，不用灯的，再说了，我们农村里也没有这玩意，我二哥给过一个，不过电池要到城里才能买到的。向阳打亮手电筒，道：我带了好多电池，明天送两节给你。忠智道：不要，我习惯走晚路了，向书记，以后开过会你先回去，不必等我。向阳答道：怕什么？我们在一起谈谈工作不行吗？忠智欲言又止，向阳调皮地笑道：噢，我晓得了。你是怕嫂子吧，我听玉莲妹妹说过。嫂子可凶了。忠智道：你不要听她瞎嚼蛆。向阳道：赵主任，感谢你开会时对我的夸奖。忠智道：实话实说嘛，也没虚夸你，不过干万不能骄傲噢。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向阳道：我们下乡来就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也恳请你们在以后的工作生活中多加指导，做的不对的要及时地给我们批评指正，我们会好好地向你们学习的。忠智笑道：我们这哪是闲聊呀。倒是在政治学习。两人相视而笑。不知不觉已到了忠智家门口，两人告辞而别。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向阳没两天便烧了一把火，她组织一支青年实击队。十几名知青，另外每个生产队一到两名年轻且能吃苦耐劳的加入突击队，向阳自仼队长。突击队白天在所在的生产队上工，晚上组织起来去突击进度落后生产队，割稻挑把打场，什么活都干。突击队队员和睦相处，各生产队抽上来的年轻人，大多只有小学水平，有的甚至不识字，闲下来的时候，或是阴雨天，知青便教他们文化知识，而知青们初来乍到，不谙农活，农村侠子便会手把手地教他们劳动技能。起初突击队只有二十几个人，后来展到五六十人，都快赶上半个生产队了。不过有两个人没参加突击队，一个是沈朝辉，一个是赵玉莲，个中原由，且听我慢慢道来。

社员们个个摩拳擦掌，鼓足干劲，准备大干苦干一场，不想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这一下就是好几天。全大队的人，男女老少都憋在屋里，望着连天的雨焦心思愁。可这雨下的正合玉莲的心意，她关上房门，偷偷地看她的小说书，向阳组织突击队时，玉莲也报了名，向阳嫌她岁数小，怕是吃不得苦，玉莲生气了，嘟囔着说道：我不比你们城里人吃得苦呀。为此她还跟向阳闹了别扭：当干部了，就不认人了。好几天没去马家找向阳，下了两三天的雨，玉莲就躺在床上看了两三天的书，一套红楼梦被她囫囵吞枣地读完了，雨还在下，可她实在是无聊至极，想起向阳姐姐那里有书，何不去借一本，也不生向姐姐的气了，吃过中饭，碗一丢，就冒着雨往外跑，一家人没人搭理她，赵妈妈说：两天闷伤了，今个儿往哪？玉莲道：去找向阳姐姐。赵妈妈道：一个个吃饭不管闲事了，麦穰草堆子漏潮掉了，再下雨要扯床顶头草烧了。一家人都不作声，吃了饭各房归各房，又窟到床上去了。赵妈妈任劳任怨地收拾锅碗，不能生他们一丝儿气，用赵老爹话说，一声开镰了。侠子们忙得裤腰带捞不到刹呢。

玉莲急匆匆地去了马家，老马公婆俩在锅屋烧火煮饭，潘学妹坐在堂屋门口缝衣服。玉莲道：嫂子还没吃饭呢？学妹道：没呢。玉莲道：在给谁做新衣服呢？学妹道：大宝的，两三年没做新裤子了，还是头生日做的，都成吊衫秋子了，几天头里，你向阳姐花钱在供销社扯的几尺布，说是给大宝做套新衣裳，你向阳姐人真好，没白吃白喝我们家的，还倒贴钱。玉莲道：向阳姐姐人呢？怎么不在房里呀？学妹道：这不下雨天嘛，没事情做，一大清早被知青喊到大队部去玩了。玉莲道：那我不陪你了，我也去大队部了。

一起来的知青，没有全部住到下面的社员家，还有七八个住在大队部，原来是存放杂物的一大间腾了出来，先打的地铺，忠智说了，等过了大忙，就安排人员打几张木板床。玉莲到的时候，十几个知青正围在地铺上学着乡下人的粗旷豪爽的样子，用大碗喝酒，一大盆扁豆角子烧肉，还有一大盆酱水焖青南瓜。向阳见玉莲来了。赶紧招呼道：玉莲，你也来吃肉。玉莲脱掉沾满泥巴的旧布鞋，光着脚上铺坐在向阳身边，道：姐姐，你们好热闹啊，真惬意。向阳用筷子搛了一块肉，递到玉莲嘴边，玉莲不好意思，抿嘴摇头。向阳对众人说道：介绍一下，赵玉莲，赵主任的妹妹。又对玉莲道：这些是一起来插队的，大多数是同学。指着一位胖墩墩的女孩子道：她叫秋菊，跟你一样大，初中刚毕业。玉莲问秋菊：你几月生日？秋菊道：阳历八月份，你呢？玉莲道：我们这里兴阴历，我是五月端午第二天。向阳笑着说：那你还是姐姐呢。秋菊操着南方的腔调喊了玉莲一声姐姐，玉莲傻傻地看着她，不答应人家，向阳道：人家喊你姐姐呢。玉莲不好意思说：刚才我没有听懂，还以为她说别的呢。大伙儿哄堂大笑。玉莲环顾四周。忽然现了什么似的，小声地问向阳：沈朝辉呢？向阳道：你不知道呀？玉莲摇摇头，向阳又道：几天前调到大队宣传队了，这几天正在抓紧排练小演唱呢。知青们吃完饭，团在一起打扑克牌，玉莲对向阳道：我去宣传队看看。

宣传队原来是设在大队部的。知青来了，住进了大队部，怕吵着他们休息，就搬到了涧河堆边的那个老庄子上，那里没几户人家，有几间空旧房子，原来是一大户人家的，解放的时候全家逃到上海去了，房子就归了大队，曾经做过学校校舍，现在闲置未用。玉莲在门口转了一圈，屋里没人。门敞在那儿，有一位老奶奶，站在自己家的门檐下，大声说道：排小演唱的回去吃中饭了。玉莲听了，转身往回走，路过刘秀萍家，听到沈朝辉和刘家人说说笑笑的声音，心里不是滋味，闷闷不乐，径自回家。

刘家自从住进了省城来的小知青，一家人的心情比原先开朗了许多，尤其是秀萍妈玉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中饭烧好了，沈朝辉从宣传队里回来吃饭。虽说是粗茶淡饭，可是朝辉从不嫌什么，吃的津津有味，刘妈妈也心疼城里侠子，煮饭的时候，饭锅里总是半边米多，半边大麦糁子多，毕竟城里人吃不惯糁子饭。

饭桌上，沈朝辉同刘家人有说有笑，朝辉道：说个笑话给你们听听。三爷道：说慢些，快了我们听不懂。自从朝辉住过来，刘三爷每天也是在秀萍家搭伙，省得一个人再去烧煮，原先是怕人说他与弟妹的闲话，现如今有朝辉夹在里面，他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朝辉笑道：好，我讲慢点，你们有时候说快了我也听不懂，特别是昨天来兄和来娣吵架，我一句没听懂，只听得两人叽哩咕噜地。说得大伙儿笑了起来，秀萍嘴里的饭差点喷了出来，笑着说道：你说讲个笑话，就这个呀？朝辉道：不是，说的是今天早上排演的事。三爷问道：你们排的什么呀？朝辉道：双抢战歌，还有淮剧。三爷道：你个南京侠子也会唱淮剧呀。朝辉道：我负责吹笛子，不问什么调，照着谱子吹就行了。秀萍妈朝三爷递了个眼色，说：把他笑话说完了再问，岔七岔八的。朝辉道：今天排节目的时候，队里有个人要出去上厕所，找伞找不着，屋里嘈杂声大，他喊话别人听不见，就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有谁看到我的命了吗？我要命用。大伙看了哄堂大笑。来兄来娣听了，笑得前仰后合，秀萍抿嘴而笑。三爷道：这哪块好笑呀。刘妈妈道：你不懂就不笑。秀萍道：说的是那个人把字写错了，伞字写成命字了。来兄道：大哥哥，你吃过饭还去宣传队吗？朝辉道：去呢。来兄道：我们跟你去玩会儿。朝辉道：你们不上学校了？来兄说上课时间早着呢，去看一会儿就走。朝辉道：行呀，我马上就去了。又对秀萍说道：你也去看看，下雨天呆在家里闷得慌。秀萍望着朝辉点了点头，放下碗筷，刘妈妈说道：我来收拾锅碗，你们去玩吧。

朝辉带着刘家姐妹三个来到宣传队，门开了，屋里没有人，来兄来娣摸摸道具，小拳头擂擂鼓，敲敲锣，秀萍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们皮玩。看戏的时候，只是远远地站在台下，哪有近距离地摸过这些东西，颇感几分新鲜好奇。来兄几乎忘乎所以，竟然拿起一把二胡自顾自拉了起来。队长王跃从外面进来，厉声斥道：放下来，不要摸手摸脚的，出去解个小手，充来了几个小皮猴子，你们是哪个队的？朝辉道：十队的，是我带来的。王跃对秀萍姐妹仨道：快走。秀萍拉着两个妹妹往外跑，到门口和王跃擦肩而过时，来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姐妹三个穿着三爷给打的草鞋，下雨天，路上泥泞，鞋子上沾满了烂泥，来娣迈不开步子，正好路旁有棵小树，秀萍劈了根小树枝，帮着来娣剔去鞋子四周的烂泥。来娣顿觉脚底下轻松了许多。秀萍又要帮来兄剔，来兄不肯。用力将脚向前甩，试图甩掉鞋子上的泥，不想用力过猛，把个鞋子甩飞了，正好砸到迎面而来的忠智身上。秀萍赶忙上前，笑着说：四哥，把你身上弄脏了。忠智道：不碍事，下雨天你们出来做什么？秀萍道：朝辉带我们去宣传队玩会儿的。忠智道：还下着毛雨呢，回家去吧。三姐妹回家不提。忠智径自去了大队部，看见向阳带着知青在打牌，遂招呼她一同进了办公室。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