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安讲着讲着,不知不觉竟靠着床角睡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给他合上被子,凝视着他略显沧桑的面容,半晌又转向窗外,望得出神。
伴着车厢内浅浅的鼾声,夜色一点一点落下来,直到贴着玻璃也不能瞧见铁轨旁的碎石,天彻底黑了。
这是温梦雪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淡淡的橘光洒在车厢里,大人们或躺在自己的床铺上或坐靠在廊道的一侧,轻声絮语。几个小孩子不时地跑来跑去,那般活泼乖巧,溶解掉了旅途的疲倦。
时光忽然倒退很多年,老旧的日子里,火车上古旧的灯盏沿着他的呼吸一路驶来,照亮了十多年前那段被沉默吞噬的心跳。
陆辰安睡得安稳,孩子一般均匀的呼吸声,倒伏在自己的怀抱。
她悄悄地从卧铺车厢溜进硬座车厢,想看一看他口中的黯淡与煎熬。
果然,那里的车厢像是一座温柔的监牢,而漫长和暗夜是没有了感情的的狱卒。
大家大都歪歪斜斜地坐着,毫无精神。中年夫妇或者年轻情侣似乎是最好的,他们往往会和别人调换一下座位然后两个人坐到一起。晚间的时候,女生稍微蜷缩着身体,睡在男生怀里,在短暂的梦里熬过一夜。
最难挨的是那些连座位也没有的人,他们困乏极了,会倚靠着车厢角落的空地睡去。有的索性直接睡在别人的座位底下,并且把半截身体露在过道里。
陆辰安的描述没有丝毫夸张。有些人,一定要佝偻着身体,才能撑过一段直立的时光。
回到自己车厢的时候,陆辰安正因为看不到自己而在慌张地询问。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温梦雪微笑着落下泪来。
她明白,自己也被这个人完整地爱着。
世界忽然小了,除了他,一切都是背景。夜间的拥抱,裹着一生的甜和暖。
早晨醒来的时候,正看到温梦雪往列车的玻璃窗子上努力地呵气,调皮又可爱。
随之六棱形冰花被一点点融化,变成了细长的水流蜿蜒而下。她用纤瘦温和的长指的指尖去轻触一粒粒融结的珠滴,然后在冰冷的窗子上小孩儿一般涂鸦。
只是看起来她更小心翼翼,呼吸也变得谨慎。
塞林格在《破碎故事之心》中说:“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钟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是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陆辰安看得出神,这一切美得有点儿太不真实,甚至让他感谢些许害怕。
视线沿着她的手势细腻得流转,一会儿的工夫,“陆辰安和温梦雪”
两个人的名字悄然地联结在了一起。
脸上的笑容像一朵第一时间绽放的白雪莲,她赶紧起身去叫醒他来看。
而转头的瞬间,严丝合缝地迎上他灼热且深情的目光。心跳加,时光静止,世间的温柔在这一瞬间漫溢出来。
万物都被爱署名,而她是他永恒的风景。
鱼肚白过后,几缕细微盈弱的红光丝儿悄悄从云层里织出来,不多时便把整块整块的云影染红了。
紧接着晨阳亦很快冲破了最后的地平线,从云层里跳出来,红黄交织的微觉温和的光线泼洒下来。在融化了的玻璃窗子上映射出一层毛茸茸的光圈,像一层层剥不尽的希望一样。
那些被慢性毒药荼毒的夜,随着阳光随着她纯朗无瑕的笑容,碎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