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弦一眼望见苏长林,忍不住想骂人,自知这每个月给出去的生活费也不少了,偏偏父亲的穿着还是如此的接地气,那件又皱又旧的灰黑色外套很闲散的穿在身上,拉链早就不知所踪了,露出里面那件标志性烫洞的灰色里衣,一条灰不溜秋的裤子,有一条裤腿还是卷着的,唯一能看的属脚上的那双球鞋了,还算新。
还真是,十年如一日,不管是行事作风还是穿着打扮上,她这父亲也算是把“不变”
演绎到极致了。
路人的目光朝他们看了过来,苏弦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诚然,她跟温何也算得上俊男靓女,穿着打扮也是可圈可点,身边却站了个穿着十分地接化的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对老人有多苛刻呢。
苏弦的嘴张了张又合上了,自己的父亲自己含着泪也得忍啊。
温何很有礼貌的喊了一声“叔叔。”
苏长林的目光在温何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扫视,最后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男人,话说得十分的直截了当:“这是你男朋友啊?”
温何没回答,只看着身边的女人,苏弦不急不缓的回答:“是啊。”
“一把年纪了,别人家的孩子都会爬树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结婚生孩子。”
苏长林的抱怨让苏弦不满,温何连忙打圆场:“叔叔坐了这么久的火车,渴不渴?我去给您买水去。”
“我带了。”
苏长林提了提手中那看起来十分硕大的塑料杯子。
“哦,好,那要不要吃点东西?这附近有很多好吃的地方,走几步就到。”
苏长林又示意了一下抓在手中的一个布袋子:“我自己带了,路上吃过了,不饿。”
温何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放眼苏长林有些泛白的脸色,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轻轻的拍了拍苏弦的后背,苏弦这才再次开口:“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回答,但是她还是想问,其中也代表了些不满。
“我自己的闺女在外面买房子了,我这个当老子的不能来看看吗?”
背影有些佝偻,步履有些蹒跚,一晃多年,他真的老了很多,从前因为僵硬的关系不曾觉得,今日亲眼目睹之后,苏弦的内心有种莫名的煎熬。
父亲在渐渐的老去,或许某一天会像母亲一样,从她的生命中消失,纵然不喜,但比起失去,她更希望他活得健健康康的。
苏弦跟温何并排跟在苏长林的身后往车站外走,刚出车站的门,苏弦眼见着苏长林歪歪扭扭的要往下倒,吓得大叫一声,温何度极快地奔上前去,扶住了苏长林。
嘴唇有些泛白,苏弦一阵错愕之后,脑子清醒过来:“你是不是心脏不舒服?”
再没有了来时的跋扈,苏长林的气息一下子变得紊乱:“怕这次是要死了,怪不得这几天你妈总是托梦给我,说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大概是想让我把你的情况亲自到下面跟她说。”
一时语塞,忍不住涌起一丝恐惧,咬牙切齿中带着愤怒:“身体不舒服乱跑什么!电话里怎么不说!”
苏长林抓着苏弦的手臂,好让自己站得稳当些,多少年没仔仔细细看过自己的女儿了,这一看,比起别人家的闺女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想他一个穷沟沟里出来的丫头能有如此的相貌和出息,也算对得起她那过世的妈妈了。
最近的心脏总是时不时的难受,夜间经常梦到似曾相识的画面,苏长林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但在死之前,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来看看他这唯一的女儿。
温何撑着苏长林的身子,男人的理智在这时候体现得绝佳,他轻声细语的告诉苏弦:“叔叔可能是路上累了,我们先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如果真的是心脏上的问题,我想应该问题也不大,否则叔叔也不至于一个人能来到这里。”
温何的话像一剂镇定剂,让苏弦一颗忐忑的心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他们驱车来到了北城医院,在急诊部,苏弦见着看病的医生总好像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父亲的病情要紧,她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后,便带着父亲去做检查了。
即便在这里见到熟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除非她刻意的避开,不来北城最好的医院给父亲做治疗,要么,她就必须坦然面对,幸好的是,那日来跟他道别的人,已离开北城有一段时间了,走得那样的决绝,一去杳无音信,曾死皮赖脸的往她家跑的人,突然间就失去了踪影。
温何跟着忙前忙后,没有多余的话,苏弦看着他,只觉得他的暖让人不忍伤害,放眼身边身体不适但依然故做坚定的人,一时间有些茫然,茫然于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明身体不适,却只字不提,强撑着来这里看她,这种濒临分离的错觉感,让她再次感受到了年少时候的恐惧和无助,她不停的告诉自己,现在医学这么达,保住一个人的命并不难,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那个人那么优秀吗?可他并不在。。。。。。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担忧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手背上覆上一只手,刚劲而有力,却极力的表现得温柔,尽量让她感受到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