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无数次被父亲责骂不务正业的时候,孙宝树咬着牙想,难道是我自己选择要继承所谓家业的吗?难道这他娘的装神弄鬼就是正业了?医馆式微,难道她孙兰芝就没有一丁点的责任吗?!
这么多年,都是他照顾家里,照顾父亲,支撑医馆,他还有哪点做得不够好了?
恨啊,孙宝树想,恨,他们所有人都对不起他,甚至,生下他就撒手人寰的母亲也是。
母亲啊母亲,为什么要把他带来这个只有痛苦和委屈的人世间,又连一天的爱都不肯留给他呢?
但他又懦弱,算了吧,孙宝树无数次对自己说,算了吧。
这一世是他欠父亲的,做到仁至义尽就足够了吧?
只要熬下去,再熬几年,熬到……
终于父亲还是走了,在这个冷得要命的冬天,因为突的心脏病在老房子里那张很旧的棕棚床上安安静静的离开了。
半句话都没有留下。
孙宝树以最快的度办完了父亲的葬礼,还来不及感受任何悲伤的情绪,托人把所有的不动产挂上交易行,马不停蹄地就要离开杭市。
自由,一个已到中年的男人居然第一次觉得自由。
可谁成想,孙兰芝回来了。
那个没有帮衬过他一天的姐姐居然还有脸回来质问他为什么要卖掉父亲的医馆?
天哪,神仙,菩萨!
孙宝树紧紧地握着拳头想要砸下去,可咬碎了一口牙,还是没有动手。
懦弱,他笑了笑,说:放我走吧,姐,求求你。
可是孙兰芝抬起手,打了他一巴掌。
人生战场,孙兰芝不仅自己把血洒得漂亮,麾下更是不容许见半场败仗。
“孙宝树,”
孙兰芝恨恨地骂:“你怎么能这么不争气?”
不争气?不争气啊……
她的儿子不争气,弟弟也不争气。
孙宝树突然在一瞬间很释然的想,大概孙家的女儿才是老太爷的种,而儿子都随了那个从未谋面过的,苦命的娘。
“爸,”
孙宝树长长地吐了口气,看向空无一人的正中央道:“我什么都不争了,但,您总要留条活路给我吧?您总要……”
“医馆给我,”
孙兰芝在此时擦干了眼泪,又扬起了脖子,“宝树,今天爸在,我们好好地算清楚。”
算?算什么?
孙宝树苦笑一下,“还有什么好算的?姐,从小到大,其实我一直争不过你,我……”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孙兰芝打断,“医馆给我,老宅也给我,宝树,我送你去留学。”
她看向弟弟,时隔二十几年,再一次很深很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你读中学的时候,喜欢俄语对不对?我送你去俄国念书,学什么随便你。”
“医科、法律还是文学、艺术,什么都行,几年都行,”
孙兰芝突然笑了一下说:“宝树,姐姐有钱。”